他走到孫乾面前,拱手恭敬道:
“小人王運福見過大人。”
“王運福,後園子繁重的力徭已進行了多久?”
“回大人,兩月左右。小人多一句嘴,其實他們算不得繁重,當初徵用他們時,可都摁了手印的。”
孫乾冷冷一笑:
“那爲何不發銀錢給他們?”
“週轉不來,嶽院士不善言辭,又不想叨擾常太傅,正在想辦法。”
“苦着百姓裝着這份面子,這,就是和院的院士所作所爲?!”
堂中一片寂靜,王運福語塞,其中關鍵不是一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眼前這位大人來者不善,他不敢多透露什麼,否則大家一起倒黴。
孫乾也沒興趣跟他閒扯,沒過多久,常蓮步伐急促的出現在門口。
一見乾帝坐在堂中,心中震驚,連忙走上前去。孫乾立即站起來,率先朝他拱手:
“老師。”
常蓮頓時明白孫乾不願透露身份,他面上帶點笑意,受了他的師生禮點點頭:
“可有受傷?”
被摁在堂外的左衛長和徐副掌事苦笑,憑這小子的武功,只有讓別人受傷的份!
孫乾一笑搖頭:
“沒有,請老師上座,看看這和院到底在搞什麼!”
常太傅也沒客氣,在上首坐了,面色一沉命嶽歸正入堂。嶽歸正神情凝重,走到堂中拱手:
“見過常院士。”
常太傅冷厲的看着他:
“老夫剛纔也去後園看了,也問了徵做力徭的百姓。你不能發出月銀,爲何不稟告老夫?!再者力徭的月銀已經撥下來,現在又到了何處?”
嶽歸正不慌不忙的回答:
“院士,愚下上月去過常府,可管事說此事不歸太傅所管,讓愚下去找戶部。愚下去了戶部,遞上單子,至今還沒消息。至於前一筆銀子,因僱傭了一批鐵匠,填到那處去了。”
這一筆銀子嶽歸正交代得明明白白,現在京城的鐵匠工錢漲了足足兩倍!這一點孫乾明白,是三大公開考題鬧出的。
常太傅和孫乾陷入了思索,這一看似乎乍然沒毛病。
孫乾坐在上首的左側,這一點讓嶽歸正暗暗喫驚。兩人明面上看着是師生關係,可常蓮對年輕人甚是和氣,而年輕人沒有一點畏懼。
到底是哪位年輕的高官重臣?
孫乾盯着他問道:
“你們徵用的力徭,那老徐頭年老無力,爲何還要以鞭子催促壓榨他?!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你家中沒有老父嗎?”
嶽歸正有些生氣,可他半點都不敢透露:
“大人,這老人可是自願進來的,工錢自會補給他,可工事不能耽誤。”
常太傅一拍桌面:
“真是鐵石心腸!他也是大慶的百姓,當今陛下以民爲重,你身爲書院院士,爲衆學子的楷模,怎能如此蹉跎百姓?!”
嶽歸正辯道:
“太傅,其中刁民甚多,若不嚴加驅趕,拿着銀子偷懶怠惰的不知多少。學子們又催得緊,王恭廠也時時派人過來檢查,所以不得不如此。”
和院的學子不敢有半點怠惰,每天勤學琢磨,學習冶鐵、配置火藥、三大考題的研究。現在和院有了八十學子,消耗的木炭、芒硝、鐵英礦數不勝數。
這也加劇了力徭的需求,和院不敢耽誤王恭廠的事,只能暫時湊合着。
孫乾問道:
“那麼,賀二摔死的又是怎麼回事?聽徐副掌事那意思,是賀二的死有人上告?”
嶽歸正面色一變,常太傅一拍桌面,喝道:
“嶽歸正,你到底在做什麼?難道真在壓榨百姓?”
嶽歸正堅決否認,孫乾一看嘴巴說也問不出什麼,當即傳來廉行,命他着人調查。
將此事交代後,孫乾索性將整個學院逛了一遍。整個學院有兩處這樣的園子,情況都差不多。
在園中掌事的引領下,孫乾到了羣工坊。
常蓮在門口等候着,他老胳膊老腿,可逛不了這麼大的園子。
掌事躬身退下,孫乾與常蓮並行踏入羣工坊:
“老師帶學子們遊歷,沒法過問院中的事,不必自責。”
常蓮想起老塗頭等人的慘樣,眉頭緊皺:
“終究是用人不當,您雖沒當面拆穿,老夫也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
嶽歸正一定經不起查辦,戶部撥的銀子雖不是大筆之數,可在一個月花到工匠身上,也太過分了!
常蓮見嶽歸正平日做事還算勤懇,又有武藝在身。當初考慮的,和院非平常學院,若沒些武功傍身,萬一出點什麼事,內不能救學子,外不能拒敵。
孫乾點點頭,此時已到了羣工坊,那些四面開闊的工坊中,身着樸衣戴着護具的忙碌着。
他腳下頓了頓,低聲說道:
“老師不必自責,是我沒考慮周全,和院需要一位文武雙全的人來看管。”
常蓮面上苦笑掠過,現在到了衆學子面前,他拾掇拾掇心情,面上嚴肅起來,端出一派太傅的儒雅嚴厲。
前排的工坊中,有個學子在冶煉鐵皮,那是用來鑄造霹靂火球外殼的,需要不少技巧,旁邊有個光膀子的男人在指導他。
孫乾站在他旁邊看了一會,這事雖是自己提出來的,可也只會動嘴皮子。
真正的實踐,還得是崔密!
他繼續往前走着,第二個坊中的石桌上,放着幾堆硝石,地上還有一口大鍋,鍋裏放着需要提純的朴硝。
這名學子正在低頭察看桌上的芒硝,嘴裏輕聲嘀咕:
“入萊菔同煮,以水煎煉,後倒入盆中,經宿結成白雪,則呼爲盆硝……”
孫乾疑惑的轉向常蓮問道:
“老師,這些學子練習的都是初級知識?”
“確實如此,這羣工坊分爲一二三院,此乃一院,學習王恭廠提供的整理資料。到第二院可以開始配置火藥,第三院融會貫通,開闊新意。”
孫乾一笑,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