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說，您若不去，今晚一定會睡不着覺。”
孫乾驚異的轉頭看向趙公公：
“那丫頭在威脅朕？”
趙公公嘿嘿一笑：
“陛下，公主怎麼敢威脅陛下呢？今晚有月，也許是想和陛下賞賞月？”
罷了，一個小丫頭而已，能搗出什麼風波。
他徑直走回寢殿中，因喝了一些酒，腦袋有些發昏，抱着錦被倒頭就睡。趙公公只得讓宮婢回稟公主，乾帝喝醉了，沒法和她賞月。
宮人們伺候着孫乾睡下，孫乾迷迷瞪瞪脫了外袍，睡得朦朧之際，忽然覺得軒窗被人推開。
思維立即清醒了大半，他眯起眼睛，悄悄摸了摸枕頭下面。
自從在宮中半夜被行刺之後，他便命人每晚在牀頭放一把寶劍防身。現在出了宮，侍劍內侍更覺得需要放把寶劍。
手掌觸摸到冰冷的劍柄，孫乾心中沉實了不少。
那身影不算靈活，翻進軒窗的時候差點摔一跤，看來不是刺殺他的，不會是公主吧？！
孫乾頓覺荒唐，在牆邊一點燭光中，覷眼打量。昏暗中來人身材纖瘦玲瓏，不是恆靈又是誰？！
恆靈手中端着一個盆，躡手躡腳的靠近牀邊，見孫乾沒動，黑暗中發出竊竊低笑聲，然後翻盆往孫乾臉上倒去。
就在她動作的瞬間，孫乾猛然一擡腳，腳尖正中盆地！
恆靈公主手中沒端穩，一盆清水反朝自己臉上潑去，在冰涼如水的夜裏，潑了個透心涼。
“啊！”
恆靈大聲驚叫起來，連帶外面的內侍都驚醒了。
孫乾一躍而起，連忙捂住她嘴巴：
“別叫，就是一盆水！”
恆靈公主怒從心生，一張口咬在孫乾掌心。
孫乾喫痛連忙甩手：
“恆靈，你是狗嗎？！”
恆靈公主氣呼呼的看着他，一甩臉上的水，孫乾連忙後退。外面的內侍立在帷幕外，膽顫心驚的問道：
“陛下，出了何事？！”
孫乾無奈瞪了一眼恆靈：
“進來，點亮蠟燭！”
內侍忙領命進了寢殿，恆靈公主將水盆扔在地上，哐啷作響。孫乾又傳來宮婢，讓恆靈更換衣物。
這下他終於相信，恆靈確實說到做到，不讓他睡個好覺！
孫乾揉着額頭，看着換好衣物，一屁股坐在他寢殿中的恆靈，無力問道：
“大半夜的，闖入朕的寢宮，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恆靈公主美目一掃殿中的內侍，冷聲：
“誰敢笑話本宮？活得不耐煩了？”
此次出行的，都是心腹，自然不會傳出去。畢竟閒言碎語的，最後指不定發展出什麼流言。
恆靈揮退內侍，打開寢殿內的窗子。涼涼的夜風吹進來，還是有些寒涼的。
孫乾拿了披風給她裹上，打了個哈欠坐到她身邊：
“大半夜的，回去睡覺好不好？”
“皇兄，其實今天我是真想和你說父皇的事。”
孫乾眼皮有些沉，靠着旁邊的桌子昏昏欲睡：
“又來……”
恆靈公主頓了片刻，孫乾迷迷糊糊之際，聽見她說道：
“皇兄，你知道荊州的皇陵嗎？有一次我生氣了，騎馬到了皇陵，想去看看母后。那時候正是黃昏，天有些晚了，我，我好像看見了太子……”
孫乾閉着眼睛，腦袋一片昏沉的睡意，含糊開口：
“太子……你眼花了吧？”
恆靈公主苦笑：
“我也希望自己眼花了，可是，母后的碑前，被人祭祀過了。”
一道震驚如雷似電，將孫乾的瞌睡炸得乾乾淨淨。他震驚的看向恆靈：
“不會是守墓之人祭祀的吧？”
“我真的看見太子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本來離宮前想告訴你的，可是，告訴你後又擔心攪出什麼風波。”
恆靈一嘆，身在皇室之中，深知一言一行，都能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
孫乾半晌默然無語，他擡頭看向夜空中的弦月：
“朕記得你要說的，是關於太上皇的事。太子和太上皇，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恆靈公主呼吸一頓，笑了：
“他們之間是活人和死人的關係？”
孫乾平靜的側頭看着她：
“你知道了什麼吧，朕也知道一些。孫稷落水、太上皇的鴿子、朕遇刺的事，只怕有什麼關係。”
恆靈公主笑了一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
孫洽沒有催她，如果她不想說，他也可以自己去調查。
“恆靈，大慶不能再亂了。再亂一次，可就真要倒了。”
恆靈猛然緊緊盯着他：
“皇兄，你，你說什麼！”
“也許，太子其實沒有死，而且太上皇也知道太子沒死。”
孫乾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推測，他對着曹傍時，也暗示過此事，不知曹傍意會了沒有。恆靈沒法接受這個說法，她面色嚴肅起來，語氣冷厲了幾分：
“皇兄，這話可不能亂說！太子之死是太上皇說的，難道你要懷疑太上皇嗎？！”
孫乾真想來根眼，深宮祕事一類的，實在不想繞進去。
“是挺懷疑，這件事朕會查的。”
若太子沒死，那問題可就麻煩了。
他爲什麼沒死，又爲什麼裝死，躲躲藏藏的打算做什麼？！
孫乾越發頭大，一皺眉站起身：
“趕緊回去睡覺吧，賴在朕這成何體統？”
恆靈驚訝的看着他：
“你不打算逼問我，還看見了什麼？”
“逼問？恆靈，你認爲皇位和天下百姓，哪一個重要？”
恆靈不想問答這個問題，也站起來哼道：
“你要問這事，先把皇位讓出來給我坐坐，我才能回答！”
孫乾一笑，才她肩膀上拍了拍：
“沒了百姓這個皇位也坐不穩啊，恆靈，朕一走大慶就沒了，你知道嗎？”
恆靈不信，打量他：
“你走了不是還有另一個皇帝嗎？”
孫乾意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是嗎？哪個呢？”
恆靈驟然閉緊嘴巴，她驚心的看着孫乾神色，在一個皇帝面前說有另一個皇帝，哪怕她是公主，也太過分了！
然而孫乾沒生氣，他負手看着恆靈，窗外月光淡淡如銀：
“你想說太子嗎？不可能了，若非朕自願讓出皇位，他永遠爭不過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