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盡是雕欄玉砌,宮檐斗拱,一派莊嚴肅穆。
趙公公悄聲到了他的身側,開口問道:
“陛下,是否還要返回流雲閣?”
想起一見到孫稷的那種煩憂,孫乾覺得腦仁疼。有這時間,還不如給他找個老師!
可上哪裏找呢?
剛想到此事,一個小太監走了過來,向孫乾稟告:
“陛下,太上皇有請。”
孫乾真想翻白眼,小的還沒擺平,又得應付老的。想起太子一事,孫乾躊躇一番,決定還是去探探太上皇口風。
春上的太和殿,有了欣欣向榮的景象,那些槐樹發出了無數嫩葉,映着硃紅的宮牆,甚是有趣可賞。
這次在太和殿的右側殿室見着太上皇,孫乾踏入殿中的時刻,他正自己烹煮着茶。爐紅水沸,茶葉落滾水裏,開始散發心脾清淨的茶香。
兩人都沒有說話,孫乾臨窗坐下,看着窗外的景色。
在太和殿最高的殿頂上,幾隻鴿子在暮色中梳理羽毛,咕咕叫着。看到這些鴿子,孫乾想起恆靈公主說過的話。
太上皇是否知道太子還活着呢?
一陣輕微的瓷杯碰撞聲,孫乾看向太上皇,見他正用茶壺,將琥珀色的茶水倒入小杯之中。
“過來坐吧。”
孫乾到了茶桌前,上面擺滿了茶具,看得他心累。一杯茶而已,可以閒適簡單,何必弄得這麼複雜。
他沒有端茶,看着太上皇問道:
“不知父親找兒子什麼事?”
以前的乾帝稱呼太上皇,雖然退位了,可還帶個皇,而且更能顯示孝順敬愛。現在孫乾看來,以兩人的父子關係稱呼,纔是最恰當的。
當然,都直接表達關係了,就沒什麼親情混合。
太上皇敏銳覺察到裏面的生疏,暗中掠過暗芒,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你我之間,好像大不如從前。”
孫乾平穩問道:
“以前也是這樣。”
太上皇笑了笑,看着他面前的茶水:
“你怎麼不喝?不放心?”
這一句讓孫乾身邊的趙公公面色微變,太上皇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孫乾卻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目光精銳的盯着太上皇:
“不止父親爲何如此言說,難道父親對兒子,只剩下算計和試探了嗎?”
孫乾一語直接點破兩人的紗布,太上皇面色微微一沉,放下茶杯,低聲呵斥:
“你在胡說什麼?一國之君,心中只要這點度量?”
孫乾一笑,面上沒有半點慚愧之色,反而一副坦然:
“父親不要把人當傻子,孫乾已經不是以前的孫乾,大慶只能由朕來統治。”
太上皇一震,這句話裏包涵的意思太多了。他確實想試探下一下,孫乾是否還如同以往孝順聽話。
以前的乾帝,雖昏庸好色,可在太上皇面前,恭恭敬敬,很少有忤逆行爲。
可如今,太上皇在孫乾面前,已經生過好幾次氣!
第二句話太上皇也懷疑他一語雙關,不止不再恭順於他,連人都不再是以前的乾帝?太上皇心中一陣冷笑,現在的乾帝,行爲舉止卻是大相徑庭!
很可惜,現在的大慶誰都想要!
太上皇腦中念頭數轉,品茶的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他請甩寬袍大袖,一手持握茶杯,一手遮擋杯身喝了一口。
已經快五十的男人,皇族的貴氣早已融進骨血之中。
他不急不慢的品完茶,看着孫乾:
“寡人希望大慶康泰平樂,只是以前的大慶根基薄弱、奸臣盤踞,寡人無能爲力。當時的太子是個難得的人才,可惜年紀輕輕……不提也罷,沒想到你也很有才幹。”
孫乾聽着他這話感到刺心,太子是個難得人才,怎麼輪到他,就是個也?
在太上皇心中,太子始終是最重要的吧?
孫乾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眯,盯着太上皇:
“若是太子沒死,父親可是會讓他繼承大統?”
太上皇一怔,隨即一笑:
“會的,那時寡人覺得,太子有足夠的能力力挽狂瀾。只是可惜,老天不給機會。”
我信你個鬼!
孫乾心中暗暗吐槽,當時眼看着突厥、戎狄、匈奴來犯,誰登皇位誰就是亡國之君!他太上皇如此心疼寶貝太子,能讓他背上這遺臭萬年的千古名聲!?
不過有一點不得不說,魏鷹雖然專橫朝堂,本事還是有的!
他與李天章一同合力,勉強保住了大慶,讓昏君玩樂了三年。正是這一點,導致昏君很信任魏鷹。
孫乾心裏冷笑不止,面上風平浪靜。手裏的茶淡而清甜,香氣怡人,他卻沒一個品評的好心情。
他擱下茶杯,看着太上皇淡聲:
“太上皇平日可會心疼?”
太上皇細細想了想這句話,沒聽出言外之意,難道是乾帝關懷他一句?
“並沒有心疼,只是老了,總有些不適……”
孫乾一笑:
“心偏成這樣,怎麼會不疼呢?”
太上皇陡然瞪大眼睛,面色一沉:
“你在胡說什麼?!”
旁邊的趙公公立即聽出了乾帝的意思,他可是宮中老人了,可眼睛看着太子活着時,太上皇疼愛有加。
而那時候的乾帝,鮮少出現在太上皇眼皮底下,更別提關心愛護。
可皇家就是這樣的,皇帝疼愛哪個兒子,哪個就能繼承大統。其餘的,就算將來太子排除異己幹掉了,也只能睜一隻閉一隻眼。
趙公公恍惚回憶往事時,孫乾神色不變的開口:
“只是抱怨一句,太上皇莫要生氣。朕知道皇家之中,親情寡淡,不該出此言語。只是想起一故人,爲他的家事不平而已。”
乾帝的故人?
太上皇覺得此話莫名其妙,他以前並不關注乾帝,自然不知道他有什麼故人。
“你那故人的父親偏心,怎能怪罪到寡人身上!”
孫乾暗諷的看了他一眼,這個故人就在太上皇面前,只是靈魂已逝,軀殼換人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