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看他哭得通紅的雙眼,心中涌起無奈,到底只是個四歲的孩子,太過苛刻只怕約束壞了,變成迂腐之輩可不好。
想到這他微微緩了緩面色:
“稷兒,過來見過常太傅。”
孫稷對着常府見禮,常太傅朝他點點頭,語氣還算慈和:
“你貴爲皇子,身上的責任自然生來非凡,動不動就哭,將來如何繼承大統?”
這話孫稷聽過一萬遍,已經懶得回答,便低着頭不語。孫乾和常蓮無奈對視一眼,俗話說三歲看到大,孫稷按照現在的性子下去,將來可沒法掌權。
孫乾看着孫稷烏黑的發頂說道:
“朕給你尋了一老師,正好今日來此,你也正式見一見。至於前一個老師,他兩一同教導你,你可莫要再犯糊塗。”
孫乾看眼殿外,詢問孫稷:
“你母妃爲何沒來?”
孫稷闆闆正正的立着,低聲回答:
“母妃說兒子應該正式入學,她知道父親嚴厲,怕見了心軟難過,所以不來了。”
看來賢妃是打定主意,將孫稷全部託付給孫乾,孫乾樂了,正好,免了他左右爲難。沒過多久,內侍領着霍夢啓到了御前。
霍夢啓四十歲,看起來君子端方,穿着深色的大袖緩袍,頭戴發冠。他四平八穩的叩見聖安後,又對孫稷見禮。
孫乾打量他一遍後笑道:
“看來你們挺有師生緣分,孫稷恰巧到了勤政殿,豈不是在候着先生麼?”
霍夢啓頭次面見乾帝,心裏謹小慎微,沒敢擡頭看向天顏。聞言他嗓音溫和回答:
“聽常太傅說,小皇子聰敏頑皮,心思巧妙,草民得此殊榮不敢辜負陛下。草民才學淺薄,亦不敢誇其海口,想請小皇子試上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孫乾聞言嘴角一抽,這熊孩子的名聲不大好。他有了略略的尷尬,子不教父之過,他側頭神色嚴肅的對孫稷說道:
“孫稷,朕與你說過程門立雪、囊螢求學,你若還如此不省事,朕就賜你一塊封地,隨你胡鬧去!”
孫稷擡起清澈的雙眼看着他:
“父皇,兒子不去封地,一定會認真讀書的。”
這句話孫乾也曾聽過,沒覺出一點欣慰,孫稷行了拜師禮,趙公公便將他帶回養心殿。孫乾看着面前的兩老師,無奈一嘆:
“朕沒有約束好他,讓兩位老師見笑。”
兩人對視一眼,常蓮道:
“陛下近來政務繁忙,想來也沒多少時間管束。霍夢啓也曾教授過頑劣的世家子弟,或許能讓小皇子歸於正途。”
孫乾點點頭,如果霍夢啓也沒法管教孫稷,那可就太丟臉!他正色看着霍夢啓道:
“霍先生儘管以自己的方法管教,哪怕嚴厲苛責朕也不會多說一句。孫稷自以爲是皇子,沒有進入學生一角,所以膽大妄爲。”
霍夢啓微微一笑,他要的就是乾帝一個態度。在他看來,沒有管不了的學生。他聽聞孫稷前任老師齊叔之要回史館,是因爲他年齡大了,教導身份尊貴又頑劣的皇子,力不從心。
想到此處,霍夢啓深深拱手:
“陛下苦心小皇子日後一定能體會,雖陛下有了此話,草民還想多說一句。教不嚴師之惰,草民有時需要體罰,當然這不會傷到小皇子,還請陛下恕罪。”
聽到體罰孫乾心尖一跳,孫稷才那麼大一點,會不會有些不合適?
他看了一眼常太傅,常太傅朝他點點頭。他笑了笑道:
“自然可以,小皇子頑劣,非常手段不能制服。”
霍夢啓覺察到他一瞬間的心疼和遲疑:
“小皇子身份尊貴,草民嚴教之時自有辦法,請陛下放心。”
孫乾心中一橫,孫稷再這麼縱容下去,非廢了不可!他不能因爲一時心軟,讓他無法無天下去。
他神色嚴肅道:
“那就有勞霍先生,朕打算賜你少傅一職。”
霍夢啓回答:
“陛下請稍等,待小皇子初見成效,草民再來領賞不遲。”
見他執意不肯,孫乾也罷了這意思,接下來霍夢啓向孫乾問了孫稷幾個學業方面的問題,便躬身告退。
孫乾命趙公公安排兩個內侍,帶着霍夢啓去和小皇子談談,再帶他熟悉下藏麒麟閣。
趙公公領命而去,常蓮看着乾帝:
“小皇子年紀尚幼,偶爾頑劣也情有可原,只是做出砸傷老師一事,確實有些過分。陛下不可心軟過於慈愛,他又是嫡長子,將來的太子。一君不明,天下百姓受累。”
面對常蓮的勸誡,孫乾無言的點頭。他以前又沒兒子,突然有了個皇子兒子,一時間沒緩衝過來。
看着孫乾無奈模樣,常蓮又道:
“陛下不心軟,不讓慈母護着,交給老師必能歸正。術業有專攻,陛下擅長的是治國理政,管教學業這種事,還得老師來。”
兩人談了片刻學業之事,接着談到冶鐵水排一事。雖然孫乾下令不得公開冶鐵水排,可不免在大慶又掀起一股風浪。
現在大慶的冶鐵製造呈現快速增長,翻了足足一倍!先不說百姓農具在春耕時得到保障,價格走低。軍中所使用的兵器,不但補上了缺口,而且開始準備更新護甲。
以前人畜之力冶鐵,速度跟不上鐵的需求,現在有了冶鐵水排日夜趕工,其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孫乾居於深宮,沒有聽到過百姓的議論,他只從摺子上,看到冶鐵水排所創造的功績。他所能認知的,便是冶鐵水排很適合大慶。
現在常蓮站在他的面前,從方方面面和他談起冶鐵水排帶來的好處。
孫乾聞言笑得心花怒放,常蓮一向以嚴師自居,不怎麼開口誇讚的他,這次對孫乾大大讚賞了一番。
他看着孫乾深深感慨:
“陛下所想,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老臣至今不敢相信,竟有此國運降於大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