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仕途不僅要有眼光，還得帶點運氣。
若乾帝還是那副好色國君的模樣，趙森和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沒準康王有機可乘，能夠憑藉太子身份，奪回皇位。
趙森和不聰明嗎？也許，不過局勢也誤導了他。
乾帝前兩年表現得太昏庸，讓天下有權之人，都認爲自己有機可乘。
別說趙森和，那時他都認爲，乾帝必定完蛋。
趙森和沉默了很久，孫乾沒有催促他，和嚴相談起孫稷遇險一事，並意味深長的看幾眼趙森和。
趙森和似乎做好了決定，他朝孫乾磕頭：
“陛下，罪人想清楚了一件事，東征確實是一件魯莽之事。罪人竟然支持康王東征，此事罪人願親手處理。”
孫乾微微一笑，趙森和這是想辦法爲家人脫身了！
“哦？你打算怎麼處理？”
“戰場之地，意外橫生，期間產生什麼結果，都有可能。”
孫乾震驚了，趙森和這是做好了替他殺死康王的準備？！他看向嚴相，嚴相神情嚴肅，拱手回答：
“陛下，不如下一道旨意，讓康王奉旨回兵，若不會再讓趙森和前往東夷，將康王強行帶回如何？”
殿中頓時陷入寂靜，畢竟康王還是前太子，要對他動手，可是戕害手足的罪人。
孫乾看着嚴相兩人神色淡淡：
“也好，就給他最後一個機會。”
在立國這種事前，孫乾絕不會手軟！
趙森和感到後背陰冷生寒，他埋着腦袋也不敢再看孫乾。
孫乾繼續對他說道：
“趙森和，這也是你最後的機會，朕每日忙得很，不要總想着給朕添亂。”
“是，陛下，罪人再也不敢了。”
“嚴相，將他帶下去吧，他願意什麼時候去東面都行。”
嚴相領命，帶着趙森和離開了殿中。
這邊兩人剛踏出殿門口，一個慌慌張張的內侍跑出來，差點和嚴相撞個正着。
孫乾剛剛捲起趙森和的卷宗，聽見低低的驚呼身，皺了下眉頭看眼小德子。小德子朝他一躬身，埋着快而穩的腳步到了外面。
勤政殿不同於別處，更要莊嚴肅穆，平日裏宮人不敢隨意發出聲音，更別說這等冒失的快步疾走。
孫乾將卷宗放在案頭，聽見小德子壓低嗓音訓斥小太監的聲音。
他嘴角噙着一絲微笑，看來小德子近來學的不錯。
孫乾有意將他配上成合格的御前隨侍，趙公公這隻貔貅斂財的本事不錯，總栓在他身邊，太過可惜。
小德子很快回到身側，輕聲回稟：
“陛下，剛剛太和殿的內侍來報，太上皇帶着劍出宮去了。”
孫乾不以爲意：
“去就去唄。”
“陛下，太和殿裏的人回報，太上皇想去東面，還帶着康王的兩個孩子。”
如果太上皇一個人奔出宮，太和殿的監視太監絕不會如此着急。
孫乾不知所謂的哦了一聲，叫小德子把外面的小太監叫進來問話。
搞定趙森和後，孫乾一點都不着急，趙森和願意以自己一條命，幫他解決康王一個麻煩，而且還是太上皇自己調過去的人。
這種事情，大概太上皇和康王做夢都沒想到。
處理完這事，孫乾目光投在小太監身上。
這小太監身小體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戰戰兢兢的叩問聖安：
“奴才饅頭見過陛下。”
饅頭？竟然有人叫饅頭？！
孫乾差點大笑起來，考慮到帝王威儀忍着回答：
“你叫饅頭？可不是糊弄朕吧？”
饅頭被這句話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陛下，奴才不敢欺瞞陛下，確實叫饅頭，內務府登記的就是這名字。”
“饅頭，怎麼不叫餃子呢，餃子比饅頭好喫。”
“回陛下，因爲奴才在宮外快餓死的時候，被趙公公瞧見了，用一個饅頭救回來的。”
經過無數次回想的畫面很快浮現在饅頭腦海，那是兩年前的寒冬清早，他犯錯被打個半死，扔在裝廚餘廢物的獨輪車上。
當廚子要把他當垃圾一樣扔掉時，正好遇到回宮的趙公公，看他模樣可憐，便把人從一堆贓物裏取出來。
饅頭覺得自己要死了，臨死前最害怕的，就是做個餓死鬼。
餓的滋味太難熬了，他不想死後陷入在那種痛苦中。
他是個孤兒，才十六歲，死後也不會有人給他上香，活着餓死了餓，他一瞬間好害怕。
他想喫個饅頭，那是他喫過的最美味的東西。
趙公公便命人找了個饅頭給他，他忘了傷痛，狼吞虎嚥的吞下。
他很快喫完了，腹內充實的感覺讓他幸福得流淚，趙公公發出古怪的笑聲，看他賤命好活，便將他帶回了宮中。
進宮時，趙公公問他叫什麼，他說他願意叫饅頭。
這是個知恩不忘的人，趙公公更高興了，還讓自己的徒弟收他做徒弟。
他被調到了太和殿，作爲一枚最廉價的棋子擺在太上皇眼皮底下，平日裏受盡欺辱。
可饅頭心底是快活的，因爲他不必捱餓，還能活在這個世上。
孫乾聽他慢慢說着知遇之恩，心中很堵。
這個時代，竟然能用一個饅頭，換取一個人的命和忠心！
孫乾深深吸了口氣，擡頭看向殿外明媚燦爛的陽光，兩隻蛺蝶互相嬉戲着飛過，白雲浮在湛藍的天空，清風拂過了蒼綠的松間。
饅頭說完了自己的事，跪在地上不敢有一絲多餘動作，他把額頭磕在地面上，全部心思都在叩拜帝王。
他不敢生出一絲雜念，全身心的虔誠。
孫乾過了片刻，才把目光移到饅頭身上：
“你在太和殿的日子不好過吧？”
“好過，有喫的有睡的，奴才過得很好。”
“你以後不必去那了，就在勤政殿雜掃吧。”
饅頭渾身一僵，不知道如何反應。
“怎麼，你還想回太和殿？”
“可是，趙公公說太和殿的事情很重要。”
“趙公公說的有用，朕說得無用？”
饅頭嚇得連連磕頭，孫乾看見他那細胳膊細腿的樣子心裏就不舒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饅頭。
“小德子，把他帶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