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乾提筆在紙上寫了一首辛大大的《青玉案·元夕》,態真姑娘捏起紙讀起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她聲音清幽,在月下慢慢踱步,薄紗紈素輕拂着,看起來翩然欲去。
這等氣質,誰能說這裏的女子是青樓一類的人物?
孫乾撐着頭看她吟誦,眉宇間滿是對這首詞的驚豔,一看署名並不是孫一,詫異望來。
孫乾無奈:
“我可沒這個才情。”
態真有些迷茫了,她重新坐回琴前,信手一抹,沉浸在這詞中曲靈涌現如泉。
安靜的湖面上,畫舫仍飄於原處不動,明月到了柳梢之上,各個樓閣前,還站着那些聽歌的人影。
態真這一撥絃,小道上的轎與行人皆停住了。
風動樹搖,惹惱不少人的耳朵。
那清越的歌聲,順着風而散,衆人不得不仔細的聽着,隱約間心神疏朗空闊起來。
孫乾看着唱歌的態真,感嘆今夜過後,此女的身價應該上升了。
待她唱完這首後,湖清月明,孫乾也打算告辭了。
“觀止樓的姑娘果然才情卓越,這曲配得很不錯。”
見他要走,態真有些急切:
“公子,時間還早,爲何如此急切?態真還想請公子游湖呢。”
“不了不了,下次再說。”
態真聞言美目陡然明亮:
“公子下次還來江月樓?”
沒等孫乾回答,她眼中又暗淡下來:
“若公子未擲中江月樓,態真與公子的緣分,恐怕也就今夜。”
從態真口中得知,像江月樓一樣的地方,一共有六處。而且下次來的時候,客人還是得扔投擲,並不能點姑娘。
不過骰子一次未中姑娘,繳納一百兩還可重新投一次,一共三次機會。
按照樓裏的說法,這的姑娘看緣分,不是青樓紅館,你有錢有權就能點。
孫乾不禁好奇,觀止樓這樣不會賠本嗎?
看着樓裏的裝飾,姑娘們的培養,琴棋書畫,都需要花費不少銀子吧?
態真微微一笑:
“公子啊,我們進的可是權貴之門,其價值豈是銀子可以媲美的?”
可不是!
連他這個皇帝都來了,若這事透露出去,觀止樓的名聲還不得傳遍大慶?!
孫乾想到這越發坐不住了,起身再度告辭。
態真見留不住她,遺憾不已:
“公子,能否留幾個字以作念想?”
那可不成,萬一他的字讓人看出來,可就讓人知道他來過這。
“下次,下次哈。”
孫乾快步走過了屏風,態真急忙提着裙襬緊跟幾步:
“公子,小女子名態真,意態真真。”
孫乾心中一動,這美人的名字倒取的別有意境。他沒有留戀,直接離開了這。
暗衛見他出現,不禁暗暗驚訝,這纔多久,一個時辰吧?
孫乾出了院子,看見仍守在外面的分掌事,說道:
“這要多少銀子?”
“公子,您既然沒有喫喝,那便只要入這院子的銀子。”
孫乾便讓兩太監跟他去給銀子,自己慢慢踱向來處。這時跟過來的徐掌事恭敬道:
“不了,睏乏的很,下次再說吧。”
徐掌事從袖口裏掏出一枚製作考究的令牌來:
“公子請笑納,下次以此令牌入。”
孫乾沒有接令牌,看了他一眼:
“不要,麻煩。”
徐掌事早知如此,收回了袖中:
“也無妨,公子若不嫌棄,小人下次門口迎接,還望再次有幸服侍公子。”
一乘普通的小轎到了孫乾面前,正合了他的意思,不要招人眼。
就這般相安無事的出了觀止樓,到了僻靜處下了轎子,王朝陽已將馬車趕來。
走過兩條街,確定沒人跟蹤後,趕車的王朝陽詢問:
“公子,我們回去嗎?”
“回去吧。”
馬車往皇宮方向而去,路過一條較爲冷清的街道時,孫乾掀起簾子一角看了看。
頓時,看見個熟悉的人影!
如一堵肉牆似的,靠在牆邊上,幾個人圍攏在他周圍,指點着議論紛紛。
“去那!”
趕車的暗衛早就發現了這幕,立即撥轉馬頭到了那條街角。圍觀的人一見這裝飾非凡的馬車,立即離開老遠,唯恐惹火上身。
孫乾跳下馬車,直奔那人身邊。
一個小太監將他的模樣照得清清楚楚,可不是大器坊錢記鋪子的老闆錢馗?!
他正在昏迷之中,王朝陽連忙用力拍打他的臉:
“錢馗!醒醒,快醒醒!”
他正悠悠轉醒間,孫乾詢問離遠的百姓:
“怎麼回事?誰把他扔在這的?”
其中一中年的男子回答:
“並不知道,剛路過就見他躺在這,以爲是喝醉了,沒想到被打成這樣。”
錢馗的臉上確實一片淤青,兩個熊貓眼格外明顯。至於其他地方的骨頭,王進陽給他快速檢查了一下,倒沒發現什麼異常。
另一個圍觀百姓說道:
“是從一輛馬車上扔出來的,本來滾到你那邊,後來他自己爬到這邊了。昏迷前喊什麼瀅瀅的,還有什麼墜子、報官。”
官呢!?
孫乾一掃四周,空空落落,沒見着什麼官!
不禁生出一股怒氣:
“沒人幫忙報個官,就讓他躺在這?”
圍觀者互相看了一眼,頓時呼啦下都跑了。誰都知道這是大器坊的錢馗,大器坊的幾個東家,算得上善人。
現在錢馗被人這麼對付了,他們都沒管,他們這些小老百姓,誰敢管?
孫乾蹲在錢馗面前,錢馗腫起來的兩隻眼睛,一看是熟悉的大恩人,頓時露出絕處逢生的狂喜。
“公子……他們把瀅瀅帶走了,說瀅瀅在春風樓還有一筆銀子沒付清……他們連您的玉墜子都搶走了!”
孫乾面色鐵青,這還在京城腳下呢!
他正讓兩暗衛將錢馗扶起來,去京府衙門再說,左側長街處匆匆跑來四五個捕快。
眨眼間他們就奔到了面前,看着地上的錢馗,再看看孫乾皺眉詢問:
“誰報的官?誰在這尋恤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