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思片刻後開口:
“陛下,根據大慶律法,孫振不止要看頭,其子女也要一同處死!”
孫乾坐回案桌,喝了一口茶,半晌回答:
“那就先宣佈處死吧,等會還得有人來求。”
誰?
蘇賢腦中立即閃過一個人,沒想到殿外內侍站在門口稟告:
“陛下,恆靈公主求見。”
孫乾毫不意外,蘇賢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怒意,乾帝爲康王之事頭痛的時候,這些人一個個不見蹤影。
到了現在,靠着親情的維繫,一齊都跳了出來。
蘇賢很不平,神情嚴肅起來。但他這一腔不平也無法發泄,這是皇室內部的事,輪不到他來指責。
恆靈公主踏入殿中,看起來很是憔悴。
不過這點憔悴仍不掩她的風姿,她依舊明豔豔的立在孫乾面前。
“皇兄,我來晚了一些。”
孫乾笑了一聲:
“你確實來晚了,還有什麼想說的?”
恆靈公主沉默了片刻:
“也沒什麼好說的,一個謀反一個是胞兄,只求皇兄饒了他兒女的性命。”
這是她作爲公主,能求的最大底線。
孫乾一挑眉頭:
“他是你的親哥哥,你不爲他求情?”
恆靈公主浮起絕望的神色,她在殿內踱走幾步,恨聲道:
“怎麼求?他這是謀反!能不牽扯兒女便是最大的恩賜!”
孫乾喝了一口茶,放下,不再言語。恆靈公主幾番猶豫的看向孫乾,又看向蘇賢。
她在考慮,要不要爲孫振向乾帝求情。
然而蘇賢衝她輕輕搖了搖頭。
恆靈公主眼露失望,重整情緒走到孫乾面前,兩手壓在案桌上,重展笑言:
“皇兄,我遊歷幽州時,遇到的那孩子,現在已經帶回京城。”
既然她不打算再提起孫振的事,孫乾自然不會多說,他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心情欠佳,勉強和他她閒聊:
“不是說他母親病重沒法來嗎?”
“他母親死了。”
恆靈默然一下,想起這事有了一點同情的意思,不過還有一絲高興。
孫乾看了看她:
“他母親無法醫治?”
“自然無法醫治,我本來想救好他母親,讓他感激我,爲我效命。不過他現在還是很反抗,因爲他母親沒過頭七。”
孫乾面色一沉:
“所以你就強行帶他回來?!你這讓天下人怎麼說你?”
話一出口,孫乾一怔,他爲什麼想的是這個,應該是呵斥恆靈的野蠻行徑,顧及那孩子的感受啊!
他覺察到自己的思想,正在融入這個時代。
孫乾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皇帝做久了,會不會成爲封建王朝的擁護者?
恆靈公主有些不高興:
“那怎麼辦?我有事要回京城,難道把他扔在幽州?”
“你可以過一年再去接他!”
“我等不及!”
自從恆靈有了自己事業後,興致勃勃的各處遊歷,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自己滿意的苗子,豈有暫時放過之理?
孫乾無語,接着詢問那孩子的性格。得知小孩要強又倔強後,他搖搖頭:
“不會的,時間一長,總能感化他。”
“那他可願意學習你的知識?”
“現在並不願意。”
“耽誤了時間可不好。”
恆靈怔了片刻,隨即拍手一笑,眼中閃着明亮的光:
“有辦法了,把他扔到京城裏自生自滅去,等他活不下去了我再把他撿回來。”
孫乾伸手推了她腦袋一下:
“你以爲是貓貓狗狗嗎?不得如此,把他送回幽州去,過兩個月再接回來。而且你府上還沒請到先生,正好做做準備。”
恆靈摸摸自己的腦袋,哼了一聲:
“行吧,皇兄,我去王恭廠選個人去做老師。”
“別告訴朕你想選崔密。”
“不可以嗎?”
“你覺得呢?”
孫乾氣笑了,恆靈一臉遺憾,孫乾命人將王恭廠的記錄人員冊子找出來,然後一一察看過。然而恆靈誰都不滿意,孫乾放棄了,收回冊子。
恆靈劈手就奪:
“讓我帶回去看!”
“不行,這是重要機密,不能泄露。”
孫乾一擡手,將冊子扔給一旁的小德子。小德子眼疾手快接住了,塞進那個寶箱中,咔嚓落鎖。
恆靈走到小德子面前,伸手就要搶箱子,小德子連忙抱緊了噗通跪地,焦急大喊:
“公主恕罪,此物決不能交給任何人,哪怕您殺了奴才也不能。”
“大膽狗奴才,你交出來!”
恆靈真想一腳蹬他臉上,但這是勤政殿,他又是孫乾的奴才,不好造次。
孫乾沒準她胡鬧,親自提拎着她後領,帶出了勤政殿。
兄妹兩在長廊上慢走,終究還是提起康王一事。
“朕並不想鬧到這一地步,然而太上皇一逼再逼。”
恆靈一臉無奈,看着兩人投在牆上並行的影子:
“皇兄在戰事上謀略深遠,在康王一事上卻束手束腳,可見重情重義。”
孫乾聞言並沒有高興,帝王重情重義不是什麼好處。
而且他對太上皇和康王,並沒有情只有義,看在前昏君殼子的身上,他沒法一刀斬了孫振。
康王這事孫乾一人也沒法決定,次日,到了早朝之上,君臣之間商量的還是這事。
有臣子顧及乾帝的名譽,上言保孫振一命。
有的認爲謀逆乃不容天下的大罪,不止要處死孫振,還要罪及他的兒女妻子。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整個早朝吵嚷的就是這件事,隨着日頭的升高,臣子們的口吻逐漸統一起來。
康王放不得,古有臥薪嚐膽,保不準康王也來這麼一招。
趙元江正義凜然的上言:
“請陛下賜死孫振,若有千古罵名要承擔,臣願意承擔!臣力薦此議!”
丁遠光緊隨其後,一臉嚴肅:
“臣附議!孫振留不得!”
陳彥站出來上言:
“陛下,大慶剛定,不知多少人心懷不軌。若放縱康王既往不咎,如何能威懾他們?”
丁遠光贊同道:
“陛下,何況這孫振,還有謀害皇嗣的嫌疑!”
說是嫌疑,那只是給皇權爭奪遮遮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