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是大唐廢太子 >第95章 菩薩也有火氣
    李重潤不明白這一人一狗是感覺到了什麼,停下了正在車頂棚上寫寫畫畫的手,有些迷惑地往車外面看了去。

    外面路邊,一片斷壁殘垣。

    半截被大火薰得黑黢黢的土牆很是悽慘地杵在那裏,依稀能看出來曾經是個房子。

    一窪長滿了蘆葦的池塘邊上有一棵老朽的柳樹,柳樹被大火燎去了不少枝丫,殘存的半邊枝條下面,有一個殘破不堪的佛像。

    經過風吹雨打,佛像外面的泥塑剝落了不少,肩膀和頭頂的地方用來做襯裏的麻絲都漏了出來。

    臉上曾經很精緻的彩繪也被雨水劃開,沿着眼角和鼻樑流成了一條條發黑的痕跡,像是在哭泣。

    幾個身着灰布僧袍的胖大和尚正指揮着幾個民夫幹活,現場已經挖出了許多溝渠,一些建築用的木料和磚塊很是凌亂地堆在路邊。

    可能是想平整掉那一窪小小的池塘,覺着那泥塑的佛像可能是個墊池塘的好材料,那幾個和尚正準備指使民夫將那佛像推進那小池塘中去。

    幾個民夫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動手,被爲首的和尚劈頭蓋臉地抽了幾鞭子,打着擺子衝那雕像行了無數個禮,那幾個民夫這才準備動手。

    鑑真小和尚終於忍不住了,嘴裏吆喝着從驢車上衝了下去,幾步就衝到了那佛像面前,用有些瘦小的身子緊緊地把那佛像護在了身後。

    名叫妹妹的細犬很是忠心地護在自己小主人的身前,大聲地對那幾個和尚吠叫着。

    李重潤這幾天跟鑑真小和尚聊得多了,依稀能聽懂些他說的方言了。勉強能聽出菩薩,師傅等幾個詞來。

    爲首的那和尚聽了他的言語,臉上露出了很猙獰的笑容,倒提着手中的鞭子,用鞭子柄抽着鑑真的臉頰,發出啪啪的聲響。

    那條名叫妹妹的細犬很是勇敢地衝着那和尚就撲了過去,被一旁簇擁着的其他和尚一腳踹倒在地上,好像傷到了骨頭,掙扎了幾次,都沒從地上爬起來。

    鑑真見狗子受了傷,似乎是長久以來一直埋藏在心裏的憤怒一併地爆發了出來,一聲慘烈異常的咆哮從他有些瘦小的身軀裏迸發出來,震動了池塘邊的蘆葦,震動了遮蓋着佛像的柳樹,震動了正在哭泣的佛像。

    佛像裂開了。

    一蓬灰濛濛的灰土,兜頭撒了鑑真一頭一臉,幾塊混雜在其中的碎骨從他頭頂劃落了下來。

    其中一塊碎骨還留着些許鋒利的斷茬,在鑑真的眉心劃破了一道細細長長的口子,一條細細的血線流了下來。

    鑑真卻無暇顧及這些,抽出一直隨身攜帶的木牌,用力地向那爲首的胖大和尚拍了過去。

    那和尚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聲,手中鞭子一揮,就準備向鑑真抽去。

    只是剛揮動了一半,那和尚便發現那鞭子就像栓在了什麼東西上面一般,怎麼也揮不動了。

    轉眼一看,那和尚便大驚失色,原來自己身邊跟着的其他幾個和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一個身着勁裝的小姑娘盡數打倒在地,口歪眼斜地倒在那裏,生死不知。

    一個有些壯碩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後,鞭稍被他抓在了手中,眼神正冷冷的望向自己,彷彿是看向死人一般。

    李重潤自己卻有些後悔。剛纔用手去抓鞭子,掌心好像被劃破了,好疼。

    “你們是什麼人,敢壞佛爺好事,不怕遭報應嗎?”

    那和尚色厲內荏地衝李重潤喊着,卻忽略了正向自己打來的鑑真小和尚,被他揮舞的木牌當頭砸中,沉悶的聲響響起,那胖大和尚軟軟地向地上倒去了。

    一聲,兩聲,三聲……

    本來敲木頭的聲音變成了折斷木頭的聲音,最後變成了搗蒜一般的聲音,鑑真身上的灰土被他劇烈的動作揮灑了起來,隱約有一個人形,漸漸消散在了冬天呼嘯的寒風之中。

    一旁的幾個幹活的農夫被這場景給驚住了,平日裏作威作福橫行鄉里的幾個大和尚就落得了這般下場,幾個農夫被嚇得跑都不敢跑,只是跪在地上接連地向場中的三人磕頭不止。

    “去把村正叫來吧。”

    跟着來的蕊娘知道鑑真的故事,大體猜到了這應該就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只是這事情終歸要有個交代,問過了那幾個被嚇得如同兔子一般的民夫,知道他們就是周邊的農人,便讓他們把村正叫來。

    幾個民夫如蒙大赦地連滾帶爬地往村子裏跑去了,鞋都跑掉了幾隻,連扭頭回來撿的勇氣都沒有。

    揮打了半天的鑑真小和尚終於揮打不動了,手中的木牌已經斷裂,粘滿了紅白混雜的物事,鑑真眼神有些發直和發虛,喘着粗氣站了起來,看到已經被公孫蘭摟在懷裏的細犬,想去一探究竟。

    只是鑑真剛一動彈,就眼睛一翻,不聲不響地朝地上撲了過去。

    聽說出了人名,旁邊村裏的村正心急火燎地趕了過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番有些怪異的景象。

    幾個身穿灰衣的護衛手持橫刀,正一臉謹慎地圍攏在先前失火坍塌的小廟周邊。

    地上一灘血泊,一個灰衣僧人打扮的人物倒在了那血泊之中,只是頭臉都已經被砸成了爛西瓜一般,看不出模樣。

    一個有些壯碩的少年身上沾滿了血跡,懷裏摟着另外一個沾滿血跡的小孩子,手抓在那個小孩子的脈腕之間,似乎是正在給他診病。

    那小孩子看上去有些面熟,好像是之前這個小廟裏面的小和尚。

    一個眉目如畫的清秀少女揹着一把長刀,摟着一條細犬蹲在地上。身前還倒着三個同樣身穿灰布僧袍的和尚。

    一個地主婆打扮的婦人,像沒事的人一樣笑眯眯地正在廟門前候着,見到自己前來,仔細地說清楚了事情。

    村正自然是知道這幾個和尚的身份,說是山那邊那座大廟的和尚,平日裏經常被廟裏派來此地收賬,已經逼死過好幾戶很是良善的人家,雖說不是惡貫滿盈之輩,不過死有餘辜的評語是逃不了的。

    聽蕊娘講了鑑真小和尚的故事,又看到了被鑑真拿來報仇的木牌,那村正才知道,先前那位住在這間破舊小廟裏面,很是和善的老和尚,竟然是死在他們幾個手上,未免有些大驚失色。

    “這幾個惡徒,說是這廟塌了,便要徵用些農夫去重修這廟宇,老夫見他們拿了那老和尚的度牒,這才調了農夫給他們呀。小老二絕無助紂爲虐之事啊。”

    里正聽到李重潤用官話跟蕊娘說了幾句話,又聯想到,聽說揚州城最近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是陛下親自派來的,便隱約猜到了李重潤的身份。便改用了官話跟李重潤叫起屈來。

    聽到里正的話,李重潤才知道根本不是什麼教派之爭,老和尚之死,無非是被這幾個和尚看中了度牒纔是。

    唐代度牒申請極其嚴格,死了的和尚度牒會被收回州府,確認交接後纔會重新頒發下來。想要申請新的度牒,要麼向衙門交上很大一筆財帛,多達幾十貫,要麼就只能等着陛下恩賜。

    所以很多廟裏有許多等着出家的居士,做些和尚的功課,只是沒拿到度牒,不能剃度,最長的甚至要等上幾十年。

    因爲有了度牒,就可以免除賦稅徭役,和從皇帝老兒嘴裏搶錢一般。

    可憐的鑑真小和尚的那個無名師傅,懷璧其罪,竟然落了這般下場。

    李重潤仔細地檢查過了鑑真的心脈,發現只不過是有些急火攻心才昏了過去,此時已經心脈平順,已無大礙。

    見那村正會說官話,又問了幾個關於這幾個和尚的問題,只是那村正一問三不知,着實讓人窩火。

    剩下的三個和尚已經甦醒了過來,被李重潤一嚇唬,就把自己的來歷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