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是大唐廢太子 >第342章 根源分析法
    “除了苦,便是苦。”

    李重潤把手中的資料往書桌上一放,示意小丫頭繼續說。

    “每家都有不少夭折的小孩子,就算是勉強成年的,也會因爲來個三災六病的,說沒就沒了。”

    被李重潤一問,本來已經平復了許多的裹兒眼圈又紅了起來。

    “明明朝廷已經減免了不少賦稅下來了呀,每家還有永業田和口分田,爲什麼百姓的日子過得還是這麼苦啊。”裹兒很不解地問着李重潤:“這纔剛過完年,許多人家就已經沒了糧食,地裏面的糧食還沒種出來,許多人家要麼去打些零工換一頓半飢不飽的口糧,要麼就只能去山上尋些勉強戶口的喫食。”

    裹兒的大眼睛裏面填滿了大大的不解:“只不過是半個月,光是賣女兒的我們就遇到了不下二十次,府裏面一下子多了二十幾個小丫頭,如玉姐姐倒是念叨了我好幾次,本來答應的好好的,轉頭遇到的時候還是心軟,就又買了下來。”

    唐代達官貴人的平均壽命在55~59歲之間,這是後世不少墓誌銘裏面統計出來的數字,不過能有墓誌銘這種東西的,絕大多數都是達官貴人,剩下的也都是得道高僧之類的角色,對於這幫人來說,大唐無疑是一個物資極爲富足的年份。

    只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位於社會底層的民衆來說,死後一卷草蓆纔是真正的歸宿,就和鑑真的父母一般。

    加上高達四成的夭折率,根據裹兒這幾天走訪出來的數據來看,平民的平均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七歲。

    “知道阿兄爲什麼要讓你費這老鼻子勁去調查這個嗎?”

    仙蕙明顯沒有執政的天賦,加上人又是那種書呆子脾氣,實在不是搞政治的材料,李重潤也就乾脆把她往搞研究的方向上培養了,平時也主要是培養她的邏輯思維能力。

    裹兒雖然也是極聰明的,不過明顯情商要比仙蕙那個書呆子強上許多,加上小丫頭也似乎對權力的慾望更強烈一些,李重潤也就不介意把她往某些方向發展。

    “爲了讓妹妹體會一下民間疾苦?”

    不管什麼朝代,體驗民間疾苦都是一種極爲政治正確的說法。

    達官貴人們一邊大口大口地喫着民脂民膏,一邊假惺惺地悲愴着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這種事情來表現自己的清高,爲自己的某些野心披上一層爲民請命的外衣這種事情,並不只是曇花一現。

    “若是隻是讓你體會一下民間疾苦,爲兄找幾個廠衛軍的政委來給你講講出身就好了,他們憶苦思甜的手藝那叫一個爐火純青,比那些老百姓乾巴巴的話要煽情多了,實在犯不上讓你受這些苦楚。”

    “還望阿兄指教。”

    裹兒難得的正經了一次,很恭敬地向李重潤行了一個大禮,完全是一副小學生求教的樣子。

    “分析一個問題的根源,最主要的就是幾個關鍵點。”

    李重潤拿了根鉛筆出來,在紙上畫了起分析圖來。

    “比如我們這次調查,你只覺着百姓過得很苦,那麼到底苦在哪裏,你有沒有想過?”

    李重潤把苦字寫在了第一行,在一旁寫了表現兩個字。

    “很多原因,沒飯喫,沒衣服穿,缺醫少藥,沒房子住,就算有房子的也極爲破爛。”

    李重潤也沒否認裹兒的想法,擡手寫了問題兩個字在第二行。

    “那麼這些問題裏面,最讓百姓們覺着苦的問題是哪個?”

    “捱餓,幾乎每家都有餓死的人。”

    裹兒很乾脆地回答,這兩百份問卷都是她一張一張地自己問出來的,統計也是自己操刀,自然很熟悉。

    李重潤把沒飯喫下面畫了條線,單獨列舉出來,作爲主要問題來分析。

    “那我們就先來分析一下這個捱餓的問題,要解決問題,我們就要了解都有什麼原因影響這個問題。”

    “阿兄的問卷上面也問過了,去年沒有天災,甚至洛州還豐產了。”裹兒沒少在李重潤身邊帶着,很熟悉李重潤的分析問題的流程,自己也拿了根鉛筆,在李重潤的草稿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裹兒這幾天應該是真的全心全力的在忙這個事情,本來極愛乾淨的小丫頭頭上也沒了之前的木梨花的香味兒,反而有一股子淡淡的汗味伴着頭油的味道散發出來,應該是這些天都沒工夫梳洗打扮。

    “有五成的百姓田地已經被地主家或者佛家收走抵賬了,還有幾成要麼是因爲家人打仗失去了勞力,要麼就是地不好產的糧食不夠家人喫食,還有就是家裏人遭病,花了不少錢財看病結果斷了糧。”

    “所以土地被兼併是問題的主要原因對不對?”

    李重潤把裹兒寫的這麼多原因中間的土地兼併下面畫了條線,又繼續往下引申出來。

    “那麼關於土地兼併的這種事情,影響他的原因又是什麼?”

    “抵賬,斷糧,不賣地就要餓死,還有就是地主和那幫死和尚勾結衙門小吏用了些法子把土地從百姓手中搶了去。”

    “這裏面最最主要的問題又是什麼呢?”

    “和尚廟和地主家往外放的高利貸實在是太貴了,那幫和尚們又不用交稅,廟產大得要死,還僱了不少佃農幫忙種地,自然有的是錢往外放高利貸。一來二去,百姓那點地產都只能交給和尚們和幾個有功名的大地主身上去了,單單是鞏縣一地,光是鄭家就佔了全縣農地的四成,還有三成在和尚廟手裏,向朝廷交稅的農戶都只有三成,還要服徭役,納捐,還要被衙門的小吏盤剝,好幾個農戶跟我講,說要不是家裏有門子手藝充當營生,還不如去給和尚廟當佃戶來得安生。”

    裹兒絮絮叨叨地念叨了半天,總算是說完了自己的分析。

    “那麼朝廷有沒有政策?朝廷的政策主政的官員知不知道有這規矩?有沒有施行?施行的過程中有沒有弄錯?有沒有方式去監察一下政策的施行和成果?”

    李重潤畫了四個問號在裹兒分析出來的根源上,認真地看着她問她。

    “朝廷本來按制應該是每丁得分八十畝永業田,六十歲還田,按道理是夠了。”

    裹兒不是朝廷的官員,不過這兩天也確實是用心在問過了這個事情,所以回答得還算流暢。

    “只不過前面我朝自開國以來人口增加了不少,地卻沒有增加,妹子詳細地問過了,就算是有分到永業田地,也只不過是二十畝而已,而且好地早就已經被地主和佛家給劃拉走了,剩下的都是些長不出糧食的下田而已。朝廷的政策,多少有點落後了。”

    裹兒在李重潤的四個問號下面挨個寫着答案:“鞏縣已經很多年沒分田了,衙門的說法是地早就分完了,不過鞏縣的縣令姓鄭,聽說鄭家的一個旁支,自己在鞏縣就圈了大幾千畝地,全然不像沒田可分的樣子。這是在執行層面就出了問題。”

    “朝廷每年都會有巡邊的都御史,不過聽說鞏縣的這個縣令每年都因爲修河得到上官的褒獎,所以官聲還不錯。”

    “朝廷的政策這種根源不是咱們一時半會可以解決的,回頭你可以把鞏縣的事情寫個條陳呈給姑姑,讓她幫忙處理。這四個問號是個萬能的公式,如果以後有機會主政一方,你倒是可以多在這上面想一想。”

    “阿兄別鬧了,裹兒是個女娃,主政一方這種事情怎麼也輪不到我來做,裹兒只要做好阿兄的幫手就好了。”

    “當今的皇帝都是個女人,你又怕什麼哦。”

    李重潤笑了笑,並沒有往下說太多。

    “爲兄交給你這個法子,主要是想讓你知道兩個事情。”李重潤伸出了兩根手指頭:“一個是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你之所以能知道這麼詳細,甚至還分析出來了問題的根源,自然是因爲這都是你自己親自走訪問出來的。”

    “第二個嗎,便是想讓你知道一下這一套分析的流程,養成習慣,什麼問題都往這個套路上想一想,以後做起事情來,不會只做頭疼醫頭的表面功夫。”

    裹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琢磨了一會兒,突然說了一句:“這就是爲什麼阿兄會這麼費勁地讓仙蕙去搞那個飛天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