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我把使徒戰爭玩成了戀愛遊戲 >第一百三十二章 汝無神性,汝非神明
    “憑你?也配指教我?”

    俞延睜眼,巨大的地皇神像近在咫尺,神像男子雙手結印,低眉垂目,面容女人般姣好,赤裸,胸膛下盤踞着粗壯的蛇尾,鱗片遍佈光斑。

    不同於地皇殿所見的被分成三截的神像,這裏的地皇像顯然是一個整體,沒有絲毫磨損,煥然如新。

    這是夢,俞延很快反應過來,然而意識卻沉浸在其中遲遲沒有甦醒。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地皇殿的生死經歷在心裏留下了陰影,就連做夢都是石壁和神像。

    “指教我,你也配?”

    剛纔的聲音再次響起,明明是嚴厲的反問,說話者卻是陳述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聲音模糊了性別的界限,也聽不出說話者的年齡。

    眼前的場景仍舊是一尊地皇神像,沒有任何變化,彷彿是固定的背景板,而這番話也不過是畫外音。

    俞延心裏騰起一股疑惑,他動動手指,想試試在夢中是否真的能觸碰到神像,這時畫面的一角忽地亮起,像是燃起一支燭火。

    神像所在的石壁上突然多出一個倒映的人影。

    他悚然一驚,下意識想回頭看,然而無論自己視角落到哪個地方,面前的石壁都像是有意識似的跟着他旋轉,第一時間出現在他眼前。無論他怎麼轉身甚至跑動,他始終沒法看到身後的那個人。

    人影靜靜倒映在神像上,在他筋疲力竭的走動試探中紋絲不動。

    “這不是你該說的話。”另一個聲音忽地響起,是低沉渾厚的男聲,帶着奇異的震動和混響。

    “哦?”最初的聲音道,“那我該說什麼?”

    “你重降人世,該有更高潔的志向,你那位人間的兵家先生就是這麼教導你的嗎?”

    “教我?呵……他能教導一名神?”

    “汝無神性,汝非神明。”渾厚的聲音響起,宣讀判詞一樣。

    俞延想起孫井桐之前提到的異神與真神的區別,她說“有大德者皆可成神”,而品格低下德行匱乏不在其列,這或許就是他們口中的神性。

    面前的倒影只有一個,對話的卻有兩個聲音,在他細想的期間,對話還在繼續。

    “神性?”最初的聲音漠然道,“是指‘盡節君親,推成萬物’,還是‘行陰積德,廣濟羣生’?”

    “守十誡,能行者,天神護佑,永脫一切苦惱。”渾厚聲音道。

    “毋需天神護佑,我既是神!”

    最初的聲音忽地揚起,帶着濃重的捲舌和喉音,艱深古奧,像是太古時期的餘音,久久在空間內共振迴響。

    隨後,一片死寂,那人似乎朝前進了一步,倒映在石壁上的黑影驟然變大,邊緣處盔甲的輪廓清晰可見。那人再次出聲,聲音卻一掃之前毫無起伏的淡漠,變得大悲大怒。

    “大亂之世,列國伐交頻頻,去者無全生,十人九人死!”

    “不敗人?我偏要離人骨肉!”

    “不貪求?我偏要橫徵暴斂!”

    “不饞毀?我偏要殘害忠良!”

    “不邪淫?我偏要放情縱慾!”

    “不殺生?我偏要貪殺害命!”

    “至於你……空有靈體,又能奈我何?”

    聽完這番狂言妄語,渾厚的男聲沒有出言反駁。

    “故而……”

    他聲音無悲無喜,仍向剛纔一樣平穩,宣讀着一模一樣的判詞。

    “汝無神性,汝非神明。”

    “閉嘴!”

    那人大喝一聲,俞延忽然看見牆上的黑影動了,像是拔地的梟鳥一樣騰空而起,周圍頓時降下巨大的風壓,俞延被這份威壓死死按在地面,動彈不得。

    他艱難地擡起頭,停滯在半空中的身形微微一頓,隨即極其迅烈地旋身揮出兩道寬闊的白光,霎時間,俞延被刺得幾乎睜不開眼。

    在幾近令人失明的光亮中,他看見神像表面的岩石紛紛裂開剝落,灰塵漫天席捲,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聲響,胸口和蛇尾的部分逐漸分崩離析。

    神像斷成了三截。

    一把武器閃電一樣劈過,深深地扎進神像眉心,力度之大,只留長柄尾部簌簌地抖着。

    俞延驀地睜大眼。

    那是八儀的黑金長戈。

    他急切地轉過來,想驗證那個聲音的主人究竟是不是八儀,可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轉過身。眼前的神像已經被砍成三段,上面投射的黑影離他越來越近,最後,一隻手從後面按住了他的頭,力道在瞬間暴漲,幾乎要把他頭蓋骨捏碎。

    俞延猛地睜開眼,冷汗溼透了短衫,淋漓而下。

    一陣淡香忽地撞到他身前,有髮絲垂下,掃在臉上密密地癢。黑暗中,模糊的人影伸出手,在觸碰他的額頭前被他抓住了。

    “是八儀嗎?”他問。

    人影伸過頭去,在他的掌心蹭了蹭,隨後安靜地趴在牀邊緣,側着臉看他。“主公剛纔在做夢,然後叫我出來的。”

    俞延起身打開燈,見少女仍在趴在牀頭,便托起她的胳膊,兩人並肩坐在牀沿上,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八儀恢復成一貫的紅裙,手裏仍把玩着下午盤發的銀簪,她頭髮披散下來,鬢邊彆着的花卻還沒拿下,俞延看了看,將那朵已經枯萎的花摘掉了。

    在下午去玩的時候,他給八儀帶了雙貼膚的裝飾性手套,現在沒了手套的遮擋,大片泥濘的黑斑又重新露出來,白熾燈下格外刺眼。

    見他半晌沒說話,八儀歪着頭,好奇地看着他。

    俞延默了片刻,不久前夢裏的場景仍在不停地在腦海中重複。

    他知道使徒的過去會以夢境的形式傳遞給主公,如果剛剛的夢境真的是八儀過去的體現,那是不是說明,將地皇神像斬成三截的……就是八儀。

    “八儀,”他喉嚨發乾,拿起水喝了一口,狀似無意問,“你說你去過地皇殿,是嗎?”

    八儀點點頭。

    他放下水杯,側過頭看她,“你還記得是什麼時候去的嗎?”

    八儀想了想,誠實地搖頭,“只是記得一點點,記得去過……”

    俞延回想起夢境裏的對話,那個疑似地皇發問的聲音提到過那位兵家,在幾個月前良赭和他對話時也提及過。

    “你以前有個老師,”他道,“那個時代的人都尊稱他爲兵家,他稱呼你爲‘儀’,你……還記得嗎?”

    八儀困惑地搖頭,對他說的這些毫無印象。

    “主公,”少女垂着頭,有些懊喪氣餒,“我……我是說……”

    “什麼?”

    “我是說……”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瞥了他一眼,“如果八儀是個壞傢伙,你會不會……”

    她應該是想起了些什麼,俞延在心裏猜測,但他沒有問。“沒有絕對的好壞,八儀。”他正色道,“事情總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也許和我們猜的都不一樣,你別亂想。”

    八儀抿了抿嘴,他的回答並沒有讓她放心。

    “我是說……”她又低下頭,手指輕輕地搓着銀簪,“如果八儀……沒有那麼好,那主公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好嗎?”

    她蹙着秀氣的眉頭看向他,“你會不會……丟下我?”

    俞延只覺得腦袋嗡地一聲,頓時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一陣陣盲音。他微張着嘴,愣了好久,意識才逐漸回籠。

    “八儀,你……你爲什麼會這麼覺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聲音,“我……是不是我哪裏沒做好?”

    他越想越覺得有這樣的可能,如果自己對八儀足夠好,她怎麼會認爲自己會丟下她?

    “沒……沒有!”八儀忙不迭擺手否認,“主公對我很好,我很……心悅,從來都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

    其實不會,俞延在心裏想,八儀這麼美好,僅僅只是存在,就會有大把的人上趕着對她好,不乏有人能做得比他更好,甚至願意爲她獻出生命的人……也不在少數。

    相比之下,自己無非只是有幸成了被她第一個看見的,並締結聯繫的普通人。

    “我不會拋下你。”俞延握住她的手,鄭重其事,“永遠不會。”

    哪怕你並不僅僅是你,哪怕在完全的你面前我渺小如微塵,但爲了捍衛你的存在,爲了達成你的心願……

    我願做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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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姝坐在馬紮上給葉峽拆了石膏,她先是仔細檢查了手腕的恢復情況,然後施展治療類祕術,在祕術的作用下,那塊慘不忍睹的淤紫正在快速消退。

    “好了,動動看感覺怎樣?”

    葉峽試着扭轉手腕,因爲長時間的僵直,腕關節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怎麼?”景姝沒錯過他一瞬間皺起又放下的眉頭,“還疼?”

    葉峽頓了片刻,緩緩點頭。

    “疼就說,彆強撐着,不利於醫生把握病情。”景姝說着又給他上了層藥,掏出上了漿的繃帶給他固定起來。

    “你這傷本來要三四個星期才能恢復成現在這樣,看來這幾天我安排的復健還是有效果。”她邊纏邊說,“看着也好多了,這次就給你打得薄一點,不會累贅,接下來的活就交給千重了,心理醫生好歹沾點醫,總不至於連收尾都不會。”

    “你要走了?”葉峽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