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九哥安排人送送你。”葉峽說着也站起身。
“不用,我已經聯繫好司機了,等下了山就可以一路坐到火車站。”
她等了一會兒,見石膏已經硬化得差不多了,準備跟他告別,葉峽跟了過去,兩人一同走到門口,他朝外望了望,沒看到景殊行。
“殊行不來送送你?”
“那臭小子無所謂,愛送不送,”景姝很灑脫地擺手,“這麼多年不送都過了,又不多這一回。”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葉峽聽她這麼說,表情也逐漸嚴肅。
“‘兄弟雖有小隙,不廢懿親。’何況是親姐姐,殊行這樣對你也不太像話,是我疏忽了……”
“好了,”景姝打斷他,“多大點事兒?不至於放心上,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她說完就拎起行李往前跑了幾步,一回頭,見男人仍站在門口望着。“進去吧,”她笑道,“要真捨不得,有機會來我工作的地方看看。”
葉峽彎了彎嘴角,微微點頭。
他還挺可愛的,景姝在心裏想,好像殊行那小子之前的意見也不是不能考慮。
直到女人徹底從他視野消失,葉峽才收回目光,落到另一側走道過來的男人身上。
“這就是你說的‘接觸’啊?”葉千重揶揄道。
葉峽笑了笑,沒回答這個問題。“你來得是時候,我正好有事拜託你。”
夏季的天亮得早,此時太陽也纔剛從東邊升起一輪紅圓,禽鳥聲乍鳴,襯得清晨的高山上格外安靜。
葉千重這麼早起來找他顯然不可能是特地來看八卦的,於是葉峽剛一開口,他就忙讓他打住,“先說我的,我找你的事更重要。”
地皇殿的探索已經告一段落,這塊施工項目用地的最重要的使命也已經結束,雖然後面該做些什麼,按理說他們該聽葉鳴九的安排,但架不住另一邊又有了新任務。
葉峽見他搶話,也不跟他爭,側身讓開一條路。“進來說吧。”
葉千重大步走進來,還沒坐穩就道,“小桐說讓我陪同俞延雲升這倆小子去趟景家,還讓我問問你方不方便,要是方便就一起……”
“我不合適。”葉峽道,“我是邊緣人,能給葉家做事,但去景家那邊並不合適。”
他頓了頓,又問:“小桐叫他們去景家做什麼?”
葉千重一攤手:“誰知道呢?人家現在是孫主家,何況九哥也經常交待我們要聽小桐安排,鬼知道他們在密謀些什麼。”
“看來我還是錯過太多,只是聽你們斷斷續續提及祖廟封龕的外來變故,卻不知道他們內裏到底是什麼打算。”葉峽想了想,又問,“孫老主家下世……景容過來了嗎?”
“他?”葉千重呵了一聲,“人影都沒見着。”
“哦對,還有件事,雖然我當時不在現場,但靄無那丫頭作爲持鈴人跟着去了,她偷偷告訴我說,遙姨和三爺本來是準備換掉小桐的,後來由於小桐太過強硬,加上那傢伙又上山來了,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口中的遙姨就是那位景二姨,葉峽當然認得,聽到這話不禁皺起眉頭。
“孫老爺子的死的確很蹊蹺。”葉千重道,“所以我在想,小桐叫這倆小子過去,不會是想查她爺爺的死因吧?”
葉峽搖頭:“沒這麼簡單,孫老主家兒女多,孫輩更多,小桐和她父親其實原本並不受喜愛,她對這個爺爺也談不上什麼感情,僅僅只是意外死亡,不足以讓她冒風險前去。”
如今因爲異神安置的問題,孫景兩家幾乎快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他們所在的葉家看似中立,實則騎牆,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爲……
想到這兒,葉千重一聲長嘆。
“你不去是吧?那我就護送這幾個小傢伙去了。我事交代完了,你剛剛說找我做什麼?”
“沒什麼,”葉峽道,“本來想麻煩你的,現在看來行程衝突,我自己去吧。”
葉千重笑罵了一句:“別擱這賣關子,有事就說,跟我見外呢。”
“真沒什麼。”葉峽失笑,“我以爲你忙完這邊就會回祖廟,準備讓你幫忙帶個東西給孫休檢測一下,他們研究所有現成的儀器。”
“什麼東西?”
葉峽起身,單手拉開了摺疊牀前的小櫃子,裏面是一張白紙包裹的東西,他將小紙包遞過去。
葉千重接過打開,裏面居然是一小塊碎石子。
“這什麼東西?”他不禁問,“你檢測這石頭幹嘛?”
“這可不是普通的石頭。”葉峽抿了口水,緩緩道,“你剛到那天,我應該給你講過三截地皇像的事吧。”
葉千重點頭。
“截斷神像的力量非常強,斷口難以彌合,隱藏在斷裂神像裏的地皇神力也在汲取外力相互牽引,試圖重歸一體。我之前下井就是因爲動了點靈力想切下一小塊,直接被神像當做養分吸進了石壁裏,差點出不來。”
“那……”葉千重擡了擡手裏這塊小石子,“你是說這玩意是地皇神像的一部分?”
葉峽點點頭:“準確說是斷口的一部分,石塊是無機物,要檢測成型年代得用熱釋光,孫休專業是考古,這也是我想麻煩你帶給她幫忙的原因。”
“你……你這……”一聽完來歷,葉千重看向紙包的眼神都不一樣了,“你這算是虎口拔牙,太歲頭上動土啊……敢把神像敲塊下來搞檢測,真有你的!”
葉峽搖頭輕笑:“這塊碎石不是我取的,是俞延。”
“俞延?”葉千重詫異道,細想了一會兒,意識到可能是禁術的作用,便不再多問。
葉峽也沒有解釋的打算,兩人就這樣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開口,“千重,你怎麼看俞延這孩子?”
“怎麼看?”葉千重笑了笑,“那小傢伙啊……妄人一個,你知道什麼是妄人吧?”
“無知妄爲之人,是爲妄人。”葉峽放下茶杯,“可據我觀察,他談不上無知,非要評價,他算是個有幾分聰明的孩子。”
“聰明和智慧是兩種東西。”
葉千重靠在椅背上,給自己點燃一根菸,“那小子多少沾點油鹽不進,別看他好像一副乖乖男孩的樣兒,其實頭鐵得很,非得一條路走到黑,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