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奉鹹寺,只剩下雲升和回祿。
“還不走?”回祿瞥向他,隱有不耐煩。
雲升本來還看着黑霧漩渦發呆,聽到這話以爲回祿是認爲他害怕,忙解釋,“大哥,你別誤會,我就是,就是……”
他盯着回祿的臉看了會兒,從他們第一次踏進奉鹹寺直到現在,回祿的外觀年齡至少年輕了二十歲,而就在他們剛剛說話的那會兒,他甚至覺得回祿的身高體型也在往回縮,連聲音都年輕了不少。
“大哥,你……”他欲言又止,“你真的沒事嗎?”
“你們行動夠快,我就沒事。”擁有青年外表的回祿道,像是看穿他的擔憂,又道,“你在這,也幫不了我什麼。”
“也是,”雲升撓了撓頭,想想也只能嘆氣,“那你之前提的那三個字,我還需要再告訴他們嗎?”
“需要。黑骸的真相,他們應該知道。”
“那你能不能給我點提示?”雲升又問,“就‘體相用’那仨字,我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啊,說出去大家也不明白。”
“你廢話太多了。”即使外表年輕很多,回祿擰緊眉毛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你那幾個朋友可不是你,他們能明白。”
“大哥……”
“還不走?”
“……好吧,”雲升也不知道他這突然怎麼了,一個勁兒地趕人,“我走,我馬上……”
他沒說完,正要跳進去,回祿忽地扯住他後衣領將他拎起來扔地上。雲升猝不及防被摔,兩眼冒金星,有什麼東西骨碌滾到他腳邊,他定睛一看,差點魂給嚇飛。
那個本該被回祿握住的觀音頭正在他腳邊,慈眉善目的主面對他微笑,眉心縫隙的黑霧消失了,一隻血紅的眼球從中間擠出,黑色的螺旋花紋清晰可見。
“怎麼又是這玩意!”雲升大驚,他對這個非常有印象,不就是宿蘭山被融刻的那個使徒擁有的眼珠嗎?
“這是養分能傳遞過去的核心,下面的人中斷了通道。”回祿解釋,深深地喘息。
看來八儀他們已經順利到了地底,不然對方也不會有所察覺突然斷開了養分通道。
可這是不是意味着,下面的人造黑骸已經成型了?
這次回祿的喘息格外沉重,雲升覺得不對勁,一回頭,才發現他的手掌鮮血淋漓,應該是這顆頭突然傷到的。
“大哥你這怎麼搞的?大哥?大哥!”
他眼睜睜看着回祿鐵塔一樣的身軀倒在了地上。
“大哥!你怎麼了大哥?”雲升忙緊趕幾步跪在他身邊推了推,可無論怎麼叫,回祿都雙目緊閉。他早就猜到他突然變年輕肯定不是好事,可一直以來都是隻有使徒治療主公,他又能爲自己使徒做什麼呢?
雲升慌了,搖了半天才猛然反應過來,“對對!還有個回收空間,大哥,我這就回收你,回收你……”
他擡起回祿的臉,手掌蓋上他的額頭,想像往常一樣回收他,可按了又按,回祿的身軀仍倒在地上,紋絲未動。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雲升擡起手腕,按住印紋下令,卻發現那裏再也沒有亮起熟悉的硃紅色的光芒了。
“誰!”
雲升忙望過去,只見奉鹹寺大門處那邊忽然多出幾名景家術士,爲首的老人一身舊式長衫,側襟掛長信燈白玉佩,正是景鶴詠。
“小客人,我剛剛就已經提醒過你了,只是你不信。”老人緩緩踱步向前,“他要消亡了,不然,我爲什麼要提出讓你接納八儀爲使徒呢?”
“你放屁!”雲升眼眶發紅,大吼道,“回祿怎麼可能會死!一定是你們搗的鬼!”
“臭小子!你嘴巴放乾淨點!”景曉上前就要用鏈子抽他。
“曉曉,無知者無罪。”景鶴詠攔住她,示意稍安勿躁,“待我向他說明我們的來意,他會答應的。”
“你剛剛還想弄死我,我腦袋被門夾了我才答應你!”雲升罵道,“你們在搞邪術!你們這樣沒有好下場!”
“邪術?”景鶴詠聞言笑了,“什麼是邪術?什麼又是正術?存在就有其用意,天生萬物爲我所用,你們這種毛頭小子怎麼會懂殿下的智慧?”
“殿下?”雲升疑惑,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麼古老的詞。
景鶴詠哂笑,一雙蒼老渾濁的眼帶着俯視和輕蔑。
“可笑三家現在還在供奉信仰五行神,殊不知殿下卻是能以一己之力抗衡五行神之存在,還大言不慚,冠之以五……”
老人沒有繼續說下去,斂了神色,只是笑,“小客人,你沒必要懂太多,你只要知道,三家的未來在我們這邊,甚至現人世的未來也在我們這邊……”
老人字據說得緩慢,透着憧憬。
“因爲這裏,即將誕生真正的神明!”
他這一席話,給了雲升巨大的衝擊,饒是再不怎麼開竅的他,聽到這兒也大概明白過來他們真正的目的。
“你們要復活‘起因’!那個‘殿下’就是‘起因’!”他急促道,“是不是!”
“猜對了一小半。”老人微微一笑,“都說了,你沒必要懂太多。”
他給了個眼神,景曉會意,立馬上前,雲升還沒來得及後退,景曉已經揮出刀鏈子勒住他的脖子,逼他不得不擡起頭。
“我聽說你是孫井桐的朋友?”少女面容嬌俏,語氣卻分外怨毒,“外公給你臉,你別給臉不要臉,跟着那個臭丫頭,纔是真的沒什麼好下場。”
“你憑什麼這麼說孫同學!”饒是被勒得接不上氣,雲升仍舊堅定維護朋友聲譽,“拿活人餵養黑骸,搞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這就是你們口中的未來嗎?真是白日做夢想屁喫……唔!”
他沒罵完,景曉手中用力,鏈子又收緊了幾分。
“果然是物以類聚啊,你們這臭德行真的跟孫井桐一模一樣,跟茅坑裏的石頭似的又臭又硬,傲個什麼勁!”少女惡聲威脅,“看來你們知道得不少,不過也就到此爲止了!”
“看看他。”她踢了雲升兩腳,擡起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性使徒。
“知道他爲什麼會油盡燈枯嗎?”她笑了,“因爲從你們踏入奉鹹寺起,就註定成爲了‘殿下’的養分,他一直接觸觀音像,當然會被吸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