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劍宗的四個大字出現在了南瑾陌眼裏。
身穿淡紫衣袍的束冠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門前,凌厲的目光從頭到腳來回丈量了南瑾陌三次,聲音不輕不重可一字一句如同滾刀碾得南瑾陌渾身刺痛難捱。
“本劍宗從不收女弟子,還望姑娘不要固執己見,請回吧。”
“我不是來拜師的,我有事相求。”
見男子不留情,南瑾陌情急之下用手抵在即將扣上的木門框處,辯解着。
男子眉眼冷漠,在反覆權衡利弊之後,關門的手勁加重了不少,“姑娘資質平庸,所求之事該與劍宗沒有過多瓜葛,還請姑娘儘快離開這裏。”
“砰。”門聲裏帶來的震怒擦過南瑾陌的睫毛。
南瑾陌回頭看了看那排緊閉的房門,心頭越想越氣,長那麼大,她沒受過這股子窩囊氣。
她氣憤地把懷裏的銅鏡往地上砸去,銅鏡在土石地面滾了幾圈後,就扣在了地上。
她還不解氣,用力的往銅鏡背面踩了幾腳。
她往綿延不絕的下山臺階看了看,暈眩腿軟的感覺讓她抽了一口涼氣,“涼月,下山!”
一陣幽渺空靈的琴聲從高聳入雲的林間穿破。
穿過一片人煙稀少、燈火闌珊、水村山郭的沒落集市。
寂寥山間起了稀薄迷離的霧。
“仙女姐姐看皮影戲嗎?”扎着兩個小鬏的,笑起露出一個梨渦的於冉撥開稀薄的霧,忽然出現在南瑾陌面前。
兩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在染滿霞光的寂寥街道上跑起,幾個燙金大字赫然出現:煙柳寒院。
南瑾陌用力推開暗褐大門,裏面空無一人。
她接着門外的霞光,眼見着四周幽幽亮起的燭臺,一點點一寸寸把空蕩大廳填滿,舞臺幕布緩緩擡升,一面橫跨三尺紅臺的白色幕布架在她的面前。
“咚鏘。”一聲擊鼓,響徹劇院內外。
南瑾陌一激靈,汗毛倒立起來了。
“仙女姐姐,不落座?”突然出現的於冉站在一旁歪頭問她。
她勾勾嘴角,怏怏敷衍,隨意而坐。
幕布後面出現了人畫,威風將軍,身披鎧甲,騎在馬上,兵戈相交,大殺四方,戰功赫赫。
不負榮辱,班師回朝,搖身一變,竟是女兒身!
光與影由銀絲牽引,活靈活現,躍動起來,一幀幀輾轉流動,讓令人目不暇接。
唱腔高亢洪亮。
“這誰說咱們女子們哪個不如男!尊一聲木蘭便是賀元帥,您且細細來聽!”
是一出花木蘭替父出征的皮影戲。
南瑾陌周圍身後傳來陣陣喝彩,剎那高朋滿座。
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她面前的桌上出現兩三碟小點,以及斟滿茶水的瓷杯。
南瑾陌警惕起來,她伸出指尖掐起了手背。
有痛感,她沒入這幻境。
“好!”洪亮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聽到桌椅挪動,摩擦地板,刺耳尖銳。有人起立出發的聲音,有不斷鼓掌的聲音。越來越多的聲音陷入這股熱鬧非凡的漩渦裏。
南瑾陌的汗順着鬢角流下,明明劇場內充滿熱鬧非凡的氣氛,可她只覺得汗毛倒立,毛骨悚然,冷汗沾在了她裏衣,緊緊貼住了後背。
“好!”尾音落。兩側簾布緩緩合攏,明明人聲鼎沸,片刻間耳邊的聲音像被全部吸收進了白色幕布裏,消失了。
整個諾大的劇院,死寂一片。
落針的聲音清晰可聞。
南瑾陌餘光一掃,剛剛並不是幻覺,這劇院裏還有其他人。
人們目未閉合,深深凝視着上天,面色灰白,腦袋耷拉在身後靠背上。雙手胸前合十,彷彿在做着一場神聖的祭祀禱告。
南瑾陌一愣,她從椅上彈起,環視四周,所有人無一例外都是呈現這個詭異模樣。
“啊!”她慌了,拔腿朝着大門方向跑去,眼見着半開大門幽幽合上了。
她使出喫奶力氣徒手挖起,一心只想趕快開來個洞逃出去,指節深深陷入大門,木屑進了她的指尖裏,汨汨滲血。
“仙女姐姐?”於冉如幽怨孤魂出現在她身邊,他的眼漆黑無底不斷噴涌鮮血。
南瑾陌大顏失色,用手臂擋住視線,瘋狂地揮動手,“別過來!別過來!”
不知今夕是何夕,山裏濃霧早已散開,露出清冽月光,月影紛紛交映在層層盤山而上的石階上。
秦舒煜和陸定青沿着石階而下,比試已經結束。
“恭喜殿下這次拿到了魁首!”
秦舒煜心情大好,散漫自由的笑容舒展開來,他順着雕欄看去,目光落到了那個衣着華麗,帶着面具的少女身上。
“真是個愚蠢的丫頭。”秦舒煜輕嘲着,“醒醒。”
一道金光刺眼,光暖暖的,籠罩在她臉上,晃得南瑾陌眼睛難以睜開。
焦急的臉在那道光線裏清晰起來。滿臉憂鬱,愁容不展的南珉隱就站在劇院門檻外,朝她伸出了手。
她睜開眼。
兩個人的面容在交疊中又逐漸清晰地分開。
眼前分明是那名揹她上山的少年,秦舒煜。
南瑾陌從那場光怪陸離的白光裏脫離了出來。
倒映在她眼底的那個少年,穿着樸素白袍,卻有着明月入懷般清潤,那雙招搖的桃花眼擒滿了數不盡的柔情和蜜語。
南瑾陌以爲自己是被白光晃花了眼。
明明前日見着這少年還那般凶神惡煞,嫉惡如仇,怎麼今日像是換了一副皮囊,變得如此溫潤謙和,像極了南珉隱溫吞謙遜那套作派。
已經被山風吹得涼透的雙手卻捲起了熊熊鬥志,她輕輕地捉住了少年遞來的那隻手。
那股淡然的松香給了南瑾陌些許安定溫暖的感覺,把她已經涼透的身體裹得暖了幾分。
少年顯然被她的舉動駭得往後退縮了半分,南瑾陌堅持與固執,帶上了寸步不讓的執着,這少年休想甩開她。
她雙手左右攀附而上,冰涼的柔枝在一點點吞噬秦舒煜堅硬牴觸的內心。
南瑾陌詫異着,莫非當時是自己看錯了,這人手上並沒有割斷人頭顱的銀絲。
眼前的少年臉染上了紅,他的手甩了甩,試圖擺脫掉南瑾陌的鉗制,“姑娘請自重。”
南瑾陌抿了抿脣,眼睛明亮又清澈,無辜又善良,“公子驚才絕豔,玉質金相,就只該是小女的心上人,若不是小女的心上人,那公子定是畫中人,小女見公子的第一眼就傾慕公子,心念公子,不知公子可願意跟小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