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濃淡相間的火光裏,他笑得和煦輕柔,記憶鮮活地翻涌着,“國主,您該主動回擊了,別怕。臣會爲您擋下所有的明槍暗箭。”
“主上!您小心。”豆麗扶住南瑾陌,她的目光落在豆麗滿目的刺青上,爲了防止暗殺,自己特意帶上豆麗到了這昭願寺。
“豆麗,攥寫通函,本王將不日到訪海王宮。”
跪在地上的豆麗,“喏,奴婢這就去。”
涼月上前,把裝有羊脂白的錦匣交給豆麗後,低聲道,“主子,那羣刺客全部暴斃,沒有活口。”
“嗯。”南瑾陌盯着跪在地上的兩位身披銀甲將領,四周舉起的火把把冷冰冰的銀甲染上了一層柔和。
少年意氣勃發,壯年沉着冷靜,“兩位平身吧。”
“末將謝潤豪,拜見主上。”
“末將史挽朝,拜見主上。”
視線落在挺拔健壯的史挽朝身上,“史將軍,可知道這次爲何會由你護送本王來昭願寺?”
史挽朝垂着頭,火光把他神情照得昏暗明滅,“臣不敢妄自揣度。”
“你不知道沒關係,可你得明白,這次本王在昭願寺遇刺,哪怕你現在手下沒有活人,這罪責都該由你這將領來擔。”
南瑾陌跨過具具屍體,“王軍確實該整頓整頓了,連幾個刺客都殺不掉。”
她扭頭看了看藏在人羣裏的秋冥,輕輕勾起嘴角,“本王聽說,史將軍是不願繼續服從國師聽命,這次是主動請纓護送本王的吧。”
史挽朝動了動嘴角,撲通往地上跪去,“主上不該由佞臣把控朝政和兵權。”
“此等妄言,該當何罪?”南瑾陌望着被火光燒得通紅的密林枝椏,“謝潤豪,按南與軍律該如何懲處?”
“回主上,杖斃。”
“史挽朝,對本王來講,一個苟且偷生的將領是毫無用處的,除非你能向本王證明你還有點用。”
南瑾陌側過臉,聽着史挽朝發自內心的承諾,“臣定會向主上證明自己的。”
“國主。”秋冥默默跟了她一路。
“你找不着路了?”南瑾陌不想秋冥跟着自己,更想找個藉口把這傻子留在昭願寺,“讓涼月送你回去。”
“臣依諾保護國主,自然該隨時都在國主身旁。”
南瑾陌停下來,轉過身,她脾氣上來,“你爲何偏偏就要摻合,怎麼這般固執?”
沉靜如水的他看着氣躁的南瑾陌,“臣依稀記得之前也有人這樣和臣說過,說她也是執拗固執得很,越是不被人看好的事,偏偏要做出一番成績,國主您要去海底,是吧。”
南瑾陌咬起嘴脣瞪大眼睛看着秋冥思忖半響,最後用勁地甩了袖子扭頭往前面長橋迴廊的臺階邁腳步,“不勞你費心!”
穿過一長橋過後,那扇熒光在門檻處層疊堆積的大門出現了兩人眼前。
在白天祭祖,她曾大力拍亦塵背的時候,便把許多靈石粉拍在了亦塵袖口,此處粉末堆積,便是亦塵生前到過的地方。
秋冥用手捂着臉,“還有什麼妖精比國主折磨人?”
背過身的南瑾陌拉起重重的門扣,她手指夾在門扣處,鑽心的疼讓她猛地回過神,側過臉盯着衣角,“你再敢妄言,把你舌頭拔了,腿打斷。”
秋冥勾起淡淡的笑,盯着她紅到透明的耳尖,“可國主該知道,這海底從未有人能活着回來,您不該如此冒險。”
手握緊成拳的南瑾嘛,氣鼓鼓地轉過身,正對上秋冥,“這是本王自己的事,況且本王從頭到尾都沒有要你去,你別在這裏一幅悲天憫人的假意,本王。”
她抿了抿乾裂的脣,“本王一人單打獨鬥慣了,不喜歡旁人指手畫腳,你在本王身邊不就是想找回丟失的自己嗎?自欺欺人的傢伙。”
“國主也是自欺欺人的人。”秋冥聲音低地只有自己能聽到,肩無助的鬆了下來,收斂住了那點灼熱的探尋,掃了掃落滿月光的靴面上,“她怎麼會承認自己的軟弱。”
月光傾囊入雲,雲間漏月,松林稀疏,斑駁如雪。
一聲悽婉唱腔在月夜中炸開,鑼鼓齊鳴。
兩人對視相望,躍上檐角,往寺內庭院樓閣探試。
“鏘!”孤獨裏在高牆院內,盛張燈火通明的戲臺上,正上演一出大戲,“朗素與謖善,街亭一役,謖下獄,戮謖以謝衆!”
臺下人頭攢動,原是寺中僧人從凳上皆站立起身,甚至有一掃地老僧手背擦去眼翳,一旁有年輕僧彌翕然張口,呵欠與涕淚一併具出。
兩人趴在那四角院落的屋牙子處,見着涼月底身前來,秋冥困惑道,“爲何一寺廟深處還藏着一戲臺子。”
“這地方本是國師指定的風水寶地,離傈都遠得很,本王今都是頭一回來,也不知究竟這戲臺是何人所爲。”不過這處揮斬馬謖的戲,倒是活生生地上演在了自己跟前。
這時,劇畢,在場的僧侶紛紛起身,有鈴音響起,他們受鈴聲操縱,朝戲臺而上,更有甚者試圖攀爬而上。
站在戲臺上的老生旦角紛紛摘下臉上髯口,取下頭頂的羅帽,他們幾人朝檐角望去,似乎察覺到了檐上的三人,他們對面前如行屍走肉般的僧侶招手,又向對着那三人招手。
“這雕蟲小技,也敢拿來丟人顯眼。”秋冥輕蔑嗔怒。
“既然是你熟悉的技法,爲何你不出手阻攔,救下他們?”
所有排成列隊的僧侶隨着那幾名戲角兒一齊往簾幕後走,“倘若再繼續旁觀下去,他們怕是不知要被弄到哪裏去。”
“他們自然是通往大陸各個風月場所,國主該是見識過了。若真是要救他們,不如直接抓那知道內情的人詢問,所謂打蛇打七寸,該直接命中要害,抓住命脈,才能從根源上徹底冰消瓦解這類蠅營狗苟之事。”
南瑾陌心底泛起一陣噁心,若這些和尚是由鮫人冒充的,那真正的僧人又去了哪裏?還是說僧人早鮫人一步成了相館,所以她纔會看到那羣在禪院誦經的僧人。
一個身穿灰袍,看着模樣約十四、五樣子的小僧彌揚起充滿稚氣的臉,”小僧無妄見過主上,主上萬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