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飄遠的思緒被拉回。講臺前老師還在寫着板書,再定睛一看,早就不知道講到第幾題了。
信子看着自己的試卷,愁苦地嘆了口氣。
課間的時候,正在收拾課本的雪兔,感覺到袖口被人拽了拽。
一轉頭,果然是欲哭無淚的信子。
“有幾道題沒聽懂。”信子期期艾艾道。
然後睡得翹起來的頭髮就被揉了一把。
“正好我要去找桃矢,讓桃矢給你講吧?”雪兔笑着提議道。
信子:“?”
信子:“……”
信子:“不要啊新學期第一堂小考就因爲不會做題去找桃矢,我會被他笑一學年的!”
結果還是被拖着去找了桃矢。桃矢正在跟男生下將棋,據說他們在賭今天放學誰請客喫烤章魚。
拿到信子考卷的桃矢當然是毫不客氣地嘲笑了她一頓。
最後雖然喫到了雪兔請客的章魚燒,信子心情還是一路低落。
在回家的交叉路口上,又和在電器街認識的隔壁高中學生偶遇了。
穿着他校制服的女孩們很高興地朝她揮手:“喂,這不是風吹嗎?我們要去唱k,你一起嗎?”
雪兔低頭看信子,“是認識的人嗎?”
信子點點頭,“和秋月一起出去玩的時候認識的朋友。”
她朝對方几人揮揮手,“你們玩得開心就好啦。”
有人問:“對了,怎麼沒看到秋月?”
隨後就被同伴撞了撞肩膀,戲謔道:“在問什麼傻問題呢。應該問,風吹,這兩個男生誰是你的男朋友啊?”
女生們起鬨笑起來。
“對啊,是哪一個啊?”
“不會兩個都是吧,風吹!”
“對啊,好歹留一個給我們競爭啊!”
信子被說得漲紅臉,“不要亂說啊!兩個都不是!還有秋月,秋月轉學走了!”
聞言女生們發出拖長聲調的可惜聲。
“竟然沒告別就走了呀。”
“啊,好可惜。我聽說有人打破了秋月的積分記錄,還想叫她一起去玩呢。”
“那沒辦法,只好我們自己去咯。風吹,下次見~”
“下次帶你一起去玩~”
信子和她們告別,低着頭跟在桃矢和雪兔身後,悶悶不樂地踢着石子。
兩人對視一眼。
“信子最近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雪兔關切問,“是生病了嗎?”
信子茫然擡頭,一眼就對上他低頭湊近的臉龐,嚇得後退。
“沒有,纔沒有生病。可能是換季所以身體不太舒服吧。過幾天就會好。”
雪兔若有所思看着她。
“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嗎?”
“沒有呢。”雪兔一笑,“我還在想,是不是信子在懷念秋月同學。”
信子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樣,着急反駁:“纔沒有!誰會想他。”
“他……?”雪兔重複了一遍信子的稱呼,隨即面上浮現瞭然的表情。
信子捂住嘴,一臉露餡了的表情。
雪兔摸了摸信子的頭髮,“沒事的,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俯下身來,豎起食指抵在脣邊,鏡片後的雙眸因笑而彎成弦月。
“就當做是我們倆的祕密,好嗎?”
信子抱住他的手臂,用力點頭,“嗯!”
原來是這樣。
方纔雪兔的話點醒了信子,她突然想通了問題出在哪裏。
她已經習慣依賴秋月了。秋月頭腦好,運動神經發達,還有無窮無盡的活力。有什麼新事物,秋月都會興致勃勃第一個學會,然後拉着她,強迫她跟着自己學習。還會拉着她去跟其他人一起玩耍,總是很熱鬧。
就像是鳥媽媽會把嚼爛的肉糜反芻給幼鳥一般。
信子給自己鼓勁加油。
她不能當個沒了秋月就不能獨立行走的廢人啊!
這樣想着,信子下定了決心。
再度和外祖母在電話裏商談了許久後,她寫下一封信,按照外祖母給出的指示,向着恐山的神社寄出。
在那之後,很久沒有收到迴音。
收到恐山的回信是在幾個月之後。
“本來說好的暑假一起去店裏打工。但是非常抱歉,突然有別的事情要去做……”
信子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
“對不起,雪兔。打工我沒辦法去了,拜託你向店長轉告一下。”
雪兔眨了眨眼。
“啊?”
他從書桌前轉過身來,朝向信子,“是什麼原因呢?”
他又說:“因爲之前你還很期待去超市裏打工,每天嚷嚷着可以把店裏每天用不完的爆米花帶回來。”
考試前三個人約定假期去同一個超市打工,正好可以互相照應。
信子一般不會突然變卦。
信子不能把暑假準備去恐山修行的事情告訴雪兔,那樣他一定會擔心的。
雖說確實是因爲事出突然……
一開始寫信聯繫恐山市子的時候,也沒有想到他們真的會回信。要說風吹家的餘蔭什麼的,早在外祖母那一代應該就結束了。
正如的場一門的十一個家族一般,下一代沒有繼承能力的孩子誕生,便漸漸凋零沒落。
信子沒有什麼把握,恐山還會答應自己的請求。結果就在兩天前,收到了姍姍來遲的回信。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信子只能硬着頭皮說:“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雪兔盯着她看了半天,纔開口:“不會是什麼危險的事情吧?”
“絕對、絕對不是危險的事情。”信子保證,“但是非常重要。”
好不容易聯絡上恐山的市子,那邊答應這個暑期可以讓她過去做短期修行。
空調的冷氣徐徐吹着,將整個室內的都降到舒適的溫度。
隔着緊閉的門扉窗戶,那些從外面傳來的蟬鳴遙遠得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看着雪兔深棕色的眼眸,明明平常看起來都溫暖甜蜜如太妃糖一般。
此刻儘管隔着鏡片的阻擋,卻突然令信子想起屬於月的那雙眼眸,冷漠的、彷彿是金屬一般的豎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