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燙銀的天圓地方桌被擺得滿當。
皇帝獨一人坐於桌前,身旁有一排太監宮女侍候。
左邊盛湯,右邊拿肉,後頭扇風,前邊報着今日全國早報。
皇帝喫着喫着,覺得沒味,就換下一道:“太祖每日如此喫食?真的?”
他有些不大相信。
“回聖上,這是御膳房考據南京光祿寺志所記的太祖在洪武十七年六月的早膳。”一旁的太監趕緊答道。
“太祖那年百廢待興,怎會有如此喫食,定是瞞報矣。”皇帝哼道。縷
太監微微一愕,本以爲皇帝是嫌這些喫食太少太難喫,沒曾想皇帝竟是這麼想的。
當然,他是不敢說那些有幸可以穿梭歷史的人可是親口嘗過太祖皇帝的美餐,與這大差不差。
他只會附和着皇帝:“聖上英明,定是如此,定是那些狗賊書生睜眼瞎寫。”
“太祖皇帝篳路藍縷,以渺渺乞兒之身揭竿而起,推翻暴元,再開太平,這纔有我等如今之平安喜樂。”皇帝沉吟一陣,慢慢說道。
太監只得在旁點着頭,其他人都低着頭,可不敢多說話,免得被殺頭,如今的皇帝可沒有以往那麼“和善”了,大家都得多留心,不能說錯話,不能有多餘惹他不快的動作。
總之就是您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畢竟如今道君的畫像都被撤出皇宮,現在就是連“上天有好生之德”這話也保不了他們的性命了。縷
“皇帝啊。”
就在太監點頭不敢多看前頭幾眼時,忽然就聽到一道輕挑的聲音。
這誰?膽這麼大?
再一擡頭,嗯?這是誰?!怎敢坐到皇帝對面,還拿着一雙玉筷夾着桌上已經快涼的美食,那姿態,那模樣,這是將皇宮當自己家了,皇帝都不會這麼喫飯啊。
太監在愣神後,便高呼起來:“刺客!有刺客!快快護駕!護駕!!”
嘩啦啦!
一聲聲上躥下跳,騰閃挪移,一道道身影落入此間,將整個大殿緊緊圍着,從屋樑到地板上,到近前,烏泱泱全是人。縷
有穿道袍的,有穿魚龍錦衣的,有穿僧袍的,有披堅執銳的,甚至還有光着上身的。
太監都懵了,怎麼咱們這周圍藏了這麼多人嗎?
當然,底氣也隨之更足了。
陛下和咱家都能安然無恙矣。
“何方賊人?安敢刺殺大明皇帝?”衆人未有落下兵刃,更沒有吐落仙光法術,而是先由那位披堅執銳的大漢將軍喝來一聲。
賊人來歷不明,若是輕舉妄動了,恐魚死網破,害了皇帝。
雖然近些年來紫禁城中刺殺皇帝的人不少,但真有本事的沒幾個。縷
不過而今這位就不同了,也不知身懷何種神通,竟然能瞞過紫禁城的陣法,潛到此地,還能坐在皇帝面前大喫大喝,這等本事,莫非是某位元神真仙來此開玩笑不成。
如此反常的境況,他們這些防衛在皇帝身邊的大內高手自然要慎之又慎,免得到時誤傷到皇帝可就壞了,所以先問問是哪裏的過江龍,是不是有所訴求,如果談不攏再動手也無妨。
對於這些大高手而言,皇宮還不如他們家的後院茅廁,還不是想進就進,所以無妨,無妨,追究這條罪責着實是大可不必。
“皇帝啊皇帝,不知我該叫你朱厚熜呢?還是朱無視呢?”來人幽幽說道。
聽到這話的人都是一愣,朱無視何人?
“朱無視?鐵膽神侯?!”忽然,一人從屋門外趕了進來。縷
此人正是那東廠都督曹正淳。
衆人還都懵逼的時候,忽然就有人闖了進來,念起這個名號,也都有些奇怪。
朝廷何時有鐵膽神侯這位侯爺了?
所有人的目光隨之齊刷刷投到皇帝的方向。
“林平之?對吧。”皇帝終於開了口。
“嗯,我是。”來人答應了下來。
衆人這才瞭然面前這個膽大之輩竟是如今天下聞名的林平之。縷
“行了,快些將他拿下吧。”皇帝一揮手。
“陛下真是朱無視?”但一人卻挺身而出,目光幽幽地盯着他。
這人正是才趕到的曹正淳。
此時,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
這份不加掩飾的懷疑讓皇帝心裏不是很爽利。
“曹正淳,你可知罪?!”皇帝語氣森嚴地喝問道。
“……”曹正淳未說話,只是與之對視。縷
皇帝目光平平淡淡,但一股氣勢已從他的周身掀起。
緩緩壓向曹正淳,以及在場所有人。
天子龍氣!
曹正淳只覺胸口彷彿堵了一團棉絮,呼吸變得艱難了許多。
他不得不低下頭,不敢再與皇帝對視。
其餘人等也隨之低伏腦袋,殿內沒有修爲的宮女太監都已經趴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哈哈哈哈哈……”縷
忽然,一人笑了。
笑聲響徹整個大殿,有些不屑,又有些悲涼。
“朱無視!你藉着天地變化之故,奪舍皇帝,勾結域外魔頭,掀起數度波劫,暗害道君遠走他方,後又害我家破人亡,如今更欲荼毒天下,殘害衆生性命,進而謀取天道,你可知罪。”笑聲的來源,那個面容稚嫩的少年一腳踏在凳上,一腳踩在桌上,雙指指向皇帝,咬牙切齒地怒斥着其罪行種種。
可皇帝面色不變,其餘人等聽其歷數種種,臉色各有變化,想着近年的世間種種,竟覺得這少年說得不錯。
皇帝也許可能被奪舍了。
但皇帝那麼沉穩,一點也不像被人揭了老底的賊人。
“說的不錯,編的不錯,但你…可知罪?!”皇帝四平八穩地坐着,喝叱道。縷
“林某何罪之有?你纔有罪,大罪!罪該誅滅,該凌遲!”林平之急聲高呼。
“是嗎?”皇帝緩緩起身,目光掃過殿內一衆人,“你等信了?”
“……”
“臣不信!”
一片沉默後,一人先開了口,這人正是最開始質疑皇帝的曹正淳。
餘者一一站出,然後不大齊聲地說道:“臣等亦不信!”
…………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