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真是這樣，我們此行，和送死有什麼區別？”付百一喃喃道。
他擡起頭來看向唐紫，眼神毫不躲閃。倒不是他付百一慫了，實在是實力相比，太過於懸殊了。
“是的頭兒，咱們現在走還來得及的，”許佔營擡眼平視，“等營寨安扎好了，咱們再來拜訪也不遲。”
他早就打起了退堂鼓，此時更加想走。眼下他身邊的五十來人，說白了，就是他許佔營的底牌了。
“如此，那你們只管撤了好了，”原本立在車頭面向二人的唐紫，兀的轉身向後，“就照我先前的吩咐，在河流上游的瀑布處等我。”
她不緊不慢地說着，擡手解開了車頂，捆綁雜物的繫繩。
從頭到尾沉默寡言的黑娃，見此情景，緊忙跑至了車邊，將唐紫解開的繫繩逐一扒拉下來。
二人配合默契，只是片刻便將蛛網似的，罩在板車上的繫繩解下。繼而是唐紫撥開攔路的東西，踏入雜物堆中，三五兩下就尋到了自己的揹簍。
“實話實說，兩名三轉修士我也覺得犯怵，你們害怕我不怪你們的，”她紮好腳步，咬牙將揹簍拔起，同時話音在口腔中迴盪，“再留一輛板車給我，我看看能不能摸些美酒回來！”
她這意思極其明顯，是決意要走了。那揹簍碩大，她遞給黑娃的動作僵硬遲緩。只待黑娃伸手托住了揹簍底部，她才鬆開手長舒了口氣，翻身下了板車。
“我不是在說反話，你們兩個別在那裏瞎猜，”她落地後看向二人的眼睛說道，“正如百一所說，這次我不好撤的，撤了往後隊伍就不好帶了。”
誰知這原本寬慰的話語，付百一聽了，臉整個火辣辣的。
食言的感受大概就是這樣了。
“這樣吧唐紫，”付百一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忖道，“我們原本不是計劃到了山谷，再分批次地前去麼？這樣吧，便在這裏分兵得了！”
他後半段話，幾乎是看着許佔營說的。
“丟下話事人，自己跑了。我想這話一旦傳了出去，就是隊伍一人未損好了，想必往後也是無法立足的，”付百一這傢伙，兩眼直視許佔營的側臉，“不如咱們先帶些好手摸進去，其他兄弟在後方遠遠吊着，以逸待勞。到時有了狀況再逃，也靈活一點。”
許佔營被唐紫和付百一盯着，兩手擡也不是，放也不是，尷尬地僵硬在了半空。
“這不失爲一種辦法，”唐紫見他仍未表態，索性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也不會冒失豬突，先等我煉些麻藥，再出發也不遲。”
“麻藥？”付百一眼睛一亮，“那是什麼東西？”
“你就當是迷藥好了，”唐紫笑道，“我準備搞個，能藥翻大象的藥量來。”
她一說完，纔想起這羣山之中沒有大象，提起大象來打比方，他們是聽不懂的。
於是改口月熊，這山民聞風喪膽的活物。
“什麼？！”許佔營這才把手擡了起來，“頭兒！那月熊可有山巒一般大小，能把它藥翻？”
有這東西，還去啥雪月山莊呀！許佔營的呼吸由慢到快，逐漸急促起來。只管萬千大山裏尋這些畜牲的蹤跡，藥翻後隨便拔張皮，放幾缸血，往後的榮華富貴，還愁沒有嗎？
“原材料足夠的話，是沒問題的。”唐紫答道。
“嗯，原材料夠的話，是可以的，問題是不夠……”
“……”
“但藥翻三轉修士夠了，”唐紫看着許佔營陰晴變換的臉，狡黠一笑，“所以去不去由得你們，我先煉藥去了。”
唐紫一回頭，那黑娃早把丹爐拎出來放好了，正學着她調試的模樣，在那小心翼翼地擺弄。
孺子可教啊……她在心中嘆道。
這付百一和許佔營，到底還是差了黑娃道三一截距離。不過也是了，唐紫只是想了片刻，便釋然了，畢竟自己從頭到尾，都沒給過他們二人，什麼實質性的實惠。
“等我空閒下來了，給你們也煉幾副丹藥吧，”唐紫向丹爐走去，開下一張空頭支票，“先去山莊帶些伴手禮走，賣了錢財再說。”
……
唐紫這次煉丹，和以往不同。她先將一衆匪盜，還有車馬，統統趕到了上風口處。
說是怕等下藥氣，把他們先放倒了。她自己則尋來條舊布，浸溼了水系在臉上，擋住了口鼻。
可惜山裏的山風，時常變換。
最後結果卻不盡人意。
等到唐紫她煉好藥膏，自己頭暈轉向的不說，一回首，匪盜們七零八落地臥倒了許多。
“頭兒，我信了，”許佔營不知何時，已學着唐紫的模樣，用溼毛巾把自己的口鼻捂住，“我信這東西能藥翻月熊了，剛我只是聞見了一星半點，就兩腿發顫！”
至於付百一，已然背靠大樹兩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只是丹爐泄壓，逃出來的藥氣罷了，不算什麼，”唐紫蹲下身子，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將藥膏擀開，“這東西等下燒着了，你才知道什麼叫做厲害！”
她將藥膏攤餅似的擀開，用刀切分成幾塊，又碾成薄膜似的一張麪皮。
做好這些，她將藥皮原地晾曬。然後轉身走向許佔營他們，靜待那幾張藥皮，在這乾燥的秋風中，變幹變脆。
藉此機會，她也尋了棵大樹靠着，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天色已經是傍晚了，大部分被藥暈的匪盜，也慢慢清醒了過來。
唐紫留他們在原地醒神，她則帶着黑娃到了丹爐邊上。二人分工合作，將那脆如蛋殼似的藥皮，掐掰碎後放入藥碾，研磨成粉。
做完這些，唐紫藉着鐵衛們留下的竈坑，生起了團柴火。她將布匹剪碎，疊成一沓放入了鐵盒，然後送進火堆裏，靜待高溫將布碳化，做成易燃的炭布。
這種炭布是極好的火種，只需一丁點火星，便會劇烈燃燒起來。用這炭布，外加秋日裏隨處可尋的枯草，來引燃藥粉，真是不要太便利了。
於是藥粉研磨完畢，炭布也製作妥當後。唐紫便讓付百一和許佔營二人，各自挑選了五個好手出來，同她一道，騎馬朝着雪月山莊的方向，先行走了。
黑娃則被留下，先將失去馬匹牽引的板車掩藏進了山林，再帶着剩下的人馬，乘着板車出發。
他們不緊不慢地跟着。
“如果山莊方向，冒起了慘藍色的濃煙，便說明我們得手了，”唐紫出發前是這麼叮囑的，“若是你們到了山谷附近，還沒見濃煙升起，便掉頭往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