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頭的好感,道利它一絲未收。並且氣憤地,用裹滿鱗片的尖尾,“啪啪啪”地砸在囚籠上。
這傢伙性格沉悶,但不代表着秉性溫良。若不是唐紫立在此地,怕是早已一口飛去,將總頭的腦袋,鉗個稀碎了。
“不是這條。”
交談中的唐紫,回過頭來答道。
她正詳細地跟黑娃講着,關於淵底洞府的處理方案。因爲黑娃今天便會出發,所以可以早在總頭之前,趕往洞府完成佈置。
不外乎拉走以往積攢的,存放在洞府裏的藥材。還有擺放些瓶瓶罐罐,苔蘚蕨類,撒滿塵土,讓那片所在顯得破舊。
其餘的由黑娃即興發揮便是,唐紫還是信任他的。
像她這般的事無鉅細,親力親爲,讓唐紫回想起了前世,她首次建立山門的時候。
雖然少了許多神通廣大的老友,但好在有了幾位可靠本分的幫手。
譬如黑娃這憨厚老實的傢伙,此時好好學生一般聽着,若不是他識得的字太少,此時怕是已提筆來摘記了。
“我知道了,全都記下了,”黑娃他點點頭,眼神堅定,“到時我再去村裏,到那幾排廢棄的房舍裏,尋些老舊的物什擺在裏面。爭取讓人進到洞府裏,便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個點子不錯。”唐紫贊同道。
於是遞給黑娃一瓶藥水,讓他去水牢裏面,灌進公子哥的嘴裏。
既然黑娃這裏已經安排妥當了,她便轉頭叫上了總頭,朝着樹林後的崖壁走去。
後者則一步三回頭的,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道利。
林後的崖壁,高有十丈餘。大塊大塊的岩石裸露在外,甚至向下蔓延到了地上。以至於這樹林和那崖壁之間,隔開了寬有兩丈,寸草不生的空地。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了一處山泉眼。唐紫的丹爐,以及她臨時用陶土製作的冷凝設備,便放在了這眼山泉邊上。
總頭只見唐紫她拎起木桶,褪下了靴襪,便打着赤腳,一步步地踏入了山泉裏面。
水波盪漾的同時,一陣陣涼風自山泉眼處拂來,她簡單地梳洗完後,用桶汲滿泉水,回到了岸邊。
泉水倒入陶土罐中,唐紫她取來一件漏斗似的的物什。倒扣在了罐子上面。
繼而便是一根根陶土製成的,首尾相連的管子,前端接合在漏斗頂部,尾端對準個容器的開口。她做完這些,指間爆出綿密的蠶絲,將漏斗管道,還有容器的內壁,整個包裹。
這些舉動,在總頭看來十分費解。尤其是那蠶絲,總頭看着眼熟,像是山城的月蠶造物,但粗細卻大相徑庭。
想問,卻又想起了修士間的忌諱,只好咂巴咂巴嘴,在一旁靜心觀看。
唐紫她裹完了蠶絲後,點燃了陶土罐下的炭火,便不再理會這個設備,轉身朝丹爐走去。
“我先把家主的大丹,做好給你,”她從木箱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藥材,“等下時間要是還有富裕的話,順帶把月棲家的丹藥也一併做給你好了。這些東西給到你手中,你也好睡得安穩一些。”
說完她掃了眼總頭的眼眶,那一圈積着團疲倦的灰紫氣,和煙燻妝似的。
繼而便是靈元注入了丹爐,開始等待爐溫的上升。
唐紫說話時,天色還尚早,日頭端正立在上空,天氣也很晴朗。
用量大的,裝了整整一菜籃子。用量少的,還沒總頭的小指甲蓋大。
工序也很繁瑣,不像月清閣的那幫半吊子丹師,亂燉似的倒入爐裏。唐紫她手拎一杆戥秤,仔細地把控用量。有些藥材,甚至是分了數十次,星星點點地加入爐中。
過程可謂是枯燥乏味,看得總頭她昏昏欲睡。
結果半途她聞到一股藥氣,是丹爐泄壓時逃逸出來的,瞬間精神抖擻起來。
這種味道,她難以描述。就像是被褥在陽光下暴曬之後,又用薰香銅熨逐一燙過,再是一個百花盛開的春季,捂着這牀被褥入眠,鼻尖繚繞的味道。
這氣味讓她腦袋一時間,像是照進了陽光似的亮堂,四肢百骸便在此刻,血脈賁張。心跳也在加速,愈來愈快,鼓點愈來愈大,最後就連腦子都跟着一起鼓脹。
這都放了些什麼東西?不知爲何,總頭她在興奮過後,竟慢慢天旋地轉起來。
思緒遊離不定,即將閤眼睡去的的時候。她朦朦朧朧的視線看見了唐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用溼漉漉的毛巾,掩蓋好了口鼻。
“媽的……”她罵出了聲。
然後兩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
不知過了多久,總頭的意識一直處於離線狀態。她感覺自己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漫無目的行走。
直到耳邊響起“啪啪”的輕輕拍打聲,便隨着水花濺滿了她的臉頰,方纔睜開眼來。
暮色沉沉之中,原來是唐紫,正用溼漉漉的右手,在總頭的額上輕輕拍打。
接着是視線的迴歸,從朦朧到清晰。
便見唐紫的另一隻手,不知從何處,捻起一枚大丹舉在她眼前。
這枚大丹,直徑竟有一寸,通體渾圓。它的底色金黃,同時夾雜着米粒大的藍色結晶,以及沙粒似的橙色小點。
這一切,都可以透過大丹表面,那一層厚但透明的蠟殼觀賞,甚至還有隱隱的光華正在散逸。
“這就煉,煉製好了?”
總頭迷迷糊糊之中,說話有些結巴。
“嗯。”
唐紫點點頭,將蠟殼裹住的大丹,直接塞到她手裏。
然後便不再管她,也不解說,起身朝着丹爐走去。
總頭懵懵懂懂,半醒不醒的時候,慢慢直起了腰來席地而坐。她擡眼朝唐紫的方向看去,頓時一個激靈,睡意全無。
那唐紫此時,正坐在小馬紮上,用一杆琉璃棒,在一口琉璃鍋裏來回攪拌。
這口鍋雖然不大,但也有總頭兩個巴掌並起來的大小。
可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鍋裏那黏糊糊的,正被琉璃棒攪動的流體。怎麼看,都和總頭手中,蠟殼下的大丹相似。
不過是一個是固體,一個是流體罷了。
“那,那些都是大丹?”
總頭因爲驚愕,還是結結巴巴地問道。
“嗯。”
唐紫照例是簡略地回答。
“都,都是要給家主做的?”
總頭感到難以置信。
“不。”
“啊?!那你做那麼多幹嘛?”
“當然是自己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