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可以了，叫半道上的人回去，”語氣像是領頭人的傢伙，眼見水漫過了上脣，慌忙喊道，“人夠多了！回去，回去！”
他是如此的急不可耐，狼狽的呼喊惹得阿成恥笑。
繼而便是出水聲，與人腳踩蹬之下，沙石悉悉索索地落入水中的聲音。看來不單是半道上的人折回了地面，就連水裏的人也回去了不少。
這使得阿成他們鬆了口氣，肩上的壓力驟減。
畢竟被發現的可能性是有的，然後免不了一場惡戰，正當她思來想去之間，這些人涉水而下，靠近了過來。
衆人聞聲，紛紛屏住了呼吸。
“嘣......嘣......”
她身側的根鬚被人拉扯，繃直舒展之間，有大塊大塊的泥土落下。
微弱的火光，從缺失了泥土的洞眼晃入，輝映在阿成眼中。
“這是什麼樹的根系？”領頭的人納悶不已道，“怎麼生得這般賤，探進黃泉裏了都！”
“唔……還在滴水，”有人說道，順便伸手摸了摸根系，以及根系底部的泥土，“土也是溼的，這株樹怕是條水龍，要飲這麼多水！”
他說着像是玩鬧似的不斷拉扯，驚得阿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處。
因爲泥土的溼潤，和這根系全無關係，就是他們這十來人身上浸溼的河水，慢慢滲下去的。
“管事您小心！”突然有人高聲喊道。
驚得腔室裏的人，全部肌肉緊繃，做好了隨時暴起反抗的準備。
“您站穩了，腳別打滑……”高聲喊叫的人，熱切地關心道，和邀功似的，“我聽前面的水聲湍急了許多，可能有個大的落差點，您可要站穩了別掉下去。”
話畢是這人泅水而過，一把將人攙扶住的聲音。
於此，暫時是虛驚一場。阿成高懸的心這才下落了些許，她精神高度集中到，竟是連肌肉骨骼放鬆時的“咯吱”聲都能聽聞。
“你不用拉我，”被稱作管事的領頭人，聲線粗獷且低沉，鼻音極重，“放心好了，這點水衝不走我的，當年山洪爆發都沒能沖走我，這點水流又算些什麼！”
管事？山洪？
黑暗之中，阿成捕捉到了關鍵的信息，她眉目一轉，緊忙記下這人的音色。
便是在隨從的阿諛奉承之中，這行人繼續向下遊探去，最後遠遠地停止在了水流墜落，發出爆響的地段。
停止的時候，四周都安靜了下來，想必是他們臨淵而望，正在思考着進退。
“都回去吧，咱們十姑娘已經跑了，”管事的吩咐了一聲，聲音在地穴裏迴盪，說完他迴轉過身領着人泅水折回，“我們回地上去看看，看看十姑娘從金蘭寨都拉回了些什麼……”
他語氣愈發地低沉，說得有些漫不經心，彷彿料到了這個結局。
“我知道！我看過了！”照例是那邀功心切的傢伙，急吼吼地喊道，“我下來前看過了！是丹藥，一整車的丹藥！嘩地一下，撒滿了空地！”
該死，阿成聽到此處，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那領頭人稱她爲十姑娘，這個稱呼如同雷擊灌入她的耳蝸。因爲只有山城裏的老一輩，纔會稱呼她爲十姑娘。縱是唐紫的舅父舅母，都只會喚她一聲成兒。
還是時間久遠，根基深厚的傢伙！
“丹藥啊……”管事的沉吟了一會兒，連帶着身後的隊伍都隨之停下，“沒想到，居然會是丹藥……嗤！看來那什麼，所謂的大澤淵藥仙，不過是個幌子罷了！這個信息很關鍵，來這一趟也不算是走空了！”
他的情緒，漸漸志得意滿起來，加快了泅水的速度。
阿成聽着人羣從她身下而過，腦中一團亂麻的，沒有一絲僥倖躲過時的輕鬆。
繼而便是接連不斷的出水聲，攀爬聲，手肘腳尖抵住土牆的摩擦聲。
如此過了許久，直到這狹小腔室內的空氣渾濁到呼吸都是悶熱的，纔有人蠢蠢欲動，意圖下去。
阿成不過是剛剛挪動了一下手肘，就受到旁人的一擊拍打。
“別！”是鼠哥壓低了嗓音說道，“停！還有一個沒走，再等等……”
兀的一聲警告，聲音不大，卻嚇得阿成冷汗冒出了背脊。
果然，在鼠哥沒繼續出聲前，衆人耐心等來了最後一人的離開。這人的出水聲，稀里嘩啦的，彷彿落下的水全淋在了阿成的心頭。
於是心底冒起一陣惡寒的同時，她又矛盾地舒了口氣。
“那人走了，我們下去吧。”鼠哥輕聲說道。
言畢他催動起靈元，將托住衆人的土壁驅除。便是本就渾身溼透的人們，又一次落回了水裏。
他們遭遇伏擊的地點，其實距離山莊已經不遠。她預估着凌晨時分抵達，全因爲摸黑前行的緣故。
此時此刻，地面上的土製穹頂，已經坍塌開了數個窟窿。阿成她點燃的大火，也在窟窿間形成的風道同時，肆意地燃燒了起來。
大火持續燃燒，焦頭爛額的修士們，正在竭盡所能的撲滅。
“一幫蠢材！你們是想害我嗎？！還是想害老爺？！”那管事的剛爬出洞口，眼見大火還在燃燒，就氣不打一處來，“爲什麼不直接把這土包給我打倒？用土去把火蓋滅？！一羣蠢材！”
他跳出洞口哇哇大叫，手舞足蹈地催促着洞裏的人出來。
這裏不比雪月山莊，那種偏離山城的所在。這是靠近山城的山林，在這秋冬乾燥的季節，幾乎是一有火情，就會被發現的。
所以管事的急得跳腳，這洞外的百來號人在他眼裏全是飯桶，沒有自己指揮就沒有一星半點的主動性。
但事情並不止於此。
有些生性木訥的人，只會機械地執行命令的傢伙。一聽他的話語，就火急火燎地朝土牆跑去。
便是在所有人出洞，並離開穹頂後，一把將土牆推倒了。
“……”
管事的看着眼前騰起的塵土，頓時呆傻。
如此過了許久。
“蠢材啊……”他幾乎是帶着哭腔的喊出了聲，“早不推倒，晚不推倒，你挑現在推倒做什麼？！”
……
山莊門口，遠處兀的亮起的山火，被總頭收入眼底。
偏偏這火燒了一會兒，又陡然熄滅了。
“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