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陛下今天火葬場了嗎 >第26章 第 26 章
    夜色茫茫,細雨霏霏,有軍士在前頭點着火把領路,陸慎快馬疾馳,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五莊觀門口。叫開大門,也不許人去通稟,問了清楚,便一手持着馬鞭,往那婦人的廂房而去。

    這夜,不知道是誰鬧起來,今兒是八月初十,是鳳簫的生辰,幾個小丫頭並跟着來的婆子湊了錢,早早地往山下的酒樓裏,叫了一桌席面來喫。

    林容恍然:“八月初十,也是我的陰曆生日。”去年這個時候,老爸老媽已經買好了蛋糕,做了一大桌菜,可惜那天臨時加班到半夜,到家的時候菜都涼了。

    那道觀廂房外的小亭子裏,爬滿了極可愛的葡萄架,翠禽吩咐把席面擺在葡萄藤架子下,要同幾個丫頭湊趣。臨開席,又把林容請到主位。

    林容本怕她們席間不自在,自己也不自在,推脫:“你們玩就好了,難得鬆快,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鳳簫便道:“主子,份子錢您不出,難不成連酒也不肯賞臉喝一杯。”

    衆人便笑:“原是惦記着縣主的份子錢,我是說鳳簫姐姐今兒一下午都眼巴巴瞧着縣主呢?還當是縣主臉上有東西呢?”

    鳳簫笑着偏過去打人:“我撕你們的肉,叫你們胡說。”

    林容又拿出一隻赤金紅寶石花蝶簪,插在鳳簫髮鬢上:“今兒你生辰,本該在府裏擺一桌的,這山上簡陋些,就把這支簪子給你了。”

    鳳簫笑吟吟接過來:“還是縣主知道我,前我還跟翠禽打賭呢,說縣主那日必定送我這支簪子。”

    酒過了一輪,那小丫頭桂圓便道:“幹喝酒也無趣,不如咱們來玩擊鼓傳花,好不好?中花者,會唱的唱一曲,不會唱的講個笑話,要是連笑話都沒有,那就學兩聲狗叫貓叫,如何?”

    她一說便惹得人喝彩:“這個好,這個好。誰還不會狗叫幾聲?”

    這席面上是米酒,度數並不好,林容喝了好些,這時已是微醺之態,只她手快,這花傳了幾輪,都沒留在她手中。

    鳳簫使了個眼色,給那擊鼓的小丫頭,那花剛傳到林容手裏,鼓聲便止住了。

    林容知她們耍詐,想了想:“那我說個笑話好了。前朝錢塘縣下河村有一戶人家,家徒四壁。一日,父子三人喫粥。兒子便道,這粥忒淡了,好不下飯。那父親念過幾本書,便說,‘古人有望梅止渴,咱們家有鹹魚,你望一眼再喫,這粥便不淡了’。兩個兒子依法行之,不多會兒,那弟弟叫嚷起來,‘哥哥剛多瞧了那鹹魚一眼’。”

    衆人都聽進去了,問:“那父親後來怎麼說?”

    一個婆子湊趣:“該是要教訓纔是,怎能多瞧一眼。”

    林容賣足了關子,團扇遮面,笑道:“那父親只說了一句,鹹——死——他。”

    話畢,衆人鬨笑起來,翠禽捂着肚子倒在桂圓身上,鬧了好一通,這才止下來,擦了擦眼淚:“主子,這笑話真真笑死人,還真別說,說來好笑,卻真有這樣的人。”

    鳳簫笑得前仰後跌,一面手舞足蹈,恰好另一個小丫頭托盤託着一大壺酒過來,兩個人迎面撞上,那一大壺酒頓時飛了出去,大半都灑在翠禽身上了,連帶着林容羅裙上也灑了好多。

    翠禽忙取了手絹擦拭,一面罵鳳簫:“灌了幾杯黃湯,不說安分坐着,就瘋瘋癲癲起來,像什麼樣子?”

    鳳簫知自己闖禍,也圍過來:“翠禽姐姐,您沒事吧?”又殷勤打了水來替她淨臉。

    翠禽推開來:“瞧,連縣主也遭了你的殃,你瞧你像什麼樣子?”

    林容擺手,正好藉此離席:“不妨事,裙子溼了些而已。我也倦了,時辰也不早了,這桌酒菜還剩不少,你們吃了,也就下去歇息吧。”

    羅裙已經叫酒污了,還有些許飯菜味兒,林容沐浴過了,出來的時候,見外頭又下起雨來,天也悶熱得緊,只怕晚上還要下一場大雨。

    她也不往牀上去,索性躺在臨窗的軟榻上,睡了一會兒,反出來一身薄汗,外頭翠禽進來,端了涼茶來:“縣主可是熱得睡不着?來的時候馬車上有一副象牙涼簞,是暹羅那邊來的,主子不愛那涼簞的香氣,我已曬了好幾日,氣味淡了好多,不如我去取來?”

    林容點點頭,又叫丫頭端了一盆涼水進來,又擦了一遍身子,躺在涼簞上,這才勉強淺淺睡去。只她怕熱怕悶,不叫丫頭們關窗,這道觀裏的窗紗又沒有府裏用的好,有些細小的蚊蟲透過紗窗嗡嗡地飛進來,林容時不時舉扇拍一下。

    陸慎自山門口疾步而來,過迴廊,見幾個丫頭婆子三三兩兩往井口提了水來。這時纔剛剛散席沒一會兒,幾個人又喫酒喫得迷瞪了眼,突然見一個壯年男人闖進來,嚇了一大跳,以爲是哪個外男,正要開口叫侍衛拿人。

    翠禽只吃了一杯,腦子清醒些,一眼便認出來,扯着鳳簫、桂圓跪下:“君侯!”

    陸慎腳步未停,直往正房而去,門卻未關,只稍稍虛掩着,推門進去,見東面綠紗窗下,那婦人橫臥在羅漢牀上,一身銀紅色薄紗小衣薄如蟬翼,露出一大片如玉的肌膚,下身是綠綾彈墨的撒花褲。

    聽見有人推門進來,還以爲是翠禽提了冰井水進屋來,林容手上不自覺搖了搖團扇,道:“翠禽,別忙了,這會兒涼快多了,你去睡吧。”擡手間,銀紅薄紗滑落,半露出香肩來。

    陸慎一時站着沒動,此情此景,混似一句詞: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香豔十足。他喉結不自覺滾動,視線從那光滑渾圓的肩頭,移到那紅綃柿蒂的抹胸上,胸前那團軟玉甚是豐盈,抹胸勒得又不緊,鬆鬆垮垮倒露出小半邊來,心裏暗罵:這婦人又在勾引他。

    一旁架子上放着半銅盆剩水,陸慎盯着那婦人,伸手打落銅盆,不知掛帶着的旁邊什麼東西,一時一陣叮叮噹噹之聲,連黃花梨架子也倒了。

    林容聽見響動,還以爲是哪個丫頭失手打碎東西,卻半晌也不見丫頭說話,坐起來,攏了攏衣衫,問:“怎麼了?打碎什麼東西了?多點幾盞燈,當心摔着。”

    林容睡眠不好,光亮太甚,是睡不着的,這屋子裏只有她這羅漢榻旁點着一盞燈,她站起來,往門口望,一片漆黑,只瞧得見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身形高大,並不是院子裏丫頭,警覺喝道:“誰在門口鬼鬼祟祟?”

    陸慎從陰影中走出,面無表情,林容叫他嚇得後退一步,扇子也跌落在地上:“君侯!你……你怎麼來了?”

    陸慎冷冷瞥了那婦人一眼,並不理她,徑直走到小几旁,見上面是一杯殘茶,端起來喝了一口,見那婦人還呆愣愣站在原處,吩咐道:“更衣!”

    林容應了一聲,小步過去,這才發現他身上已經全溼了,墨色的斗篷下襬全是泥點,不過在屋裏略站了一會兒,便瀝出一路的黃泥湯水來。

    陸慎渾身散發着寒氣,自帶一股迫人的氣勢,林容不敢得罪他,墊着腳尖解開那滿是泥點子的斗篷,兩根手指擰着,望了望四周,衣架上搭着她明日要穿的乾淨衣裳,索性走了幾步,扔在門檻處地上。

    陸慎默默瞧着她,皺眉,有必要這麼嫌棄嗎?

    見陸慎面色很是不善,林容又沉默着去解他的腰帶、護腕、外裳,好半晌,到只剩裏面中衣的時候停住,擠出個笑來:“衣裳都溼了,君侯可要沐浴?妾身去外頭,命人給君侯取套換洗衣裳來。”

    陸慎嗤笑一聲,故作姿態,轉頭往屏風後的浴桶而去。

    林容呼了一口氣,披了外裳往屋外來,見丫頭婆子跪了一地,心裏暗罵:真是一來就叫所有人不安生,叫衆人都起來,喚了鳳簫過來,吩咐:“你去外頭問問跟君侯來的人,有沒有帶衣裳來?”

    又吩咐翠禽:“屋子裏打碎了些東西,你領幾個小丫頭打掃一下,手腳輕些。”說着便沉默下來,陸慎來了,只怕不是連夜回去,便是明兒一早回去。

    沉硯素來心細,抱了一個牛皮紙包袱,交給鳳簫,問她:“君侯今兒是歇在這裏了?”

    鳳簫那日在小閣樓,叫沉硯瞧了赤足,這時見了他很是彆扭,搖搖頭:“沒說。”只說了這兩個字,便轉身走了。

    林容賴在這裏不回去,一方面是想把消息打聽得再清楚些,十年前的消息未免太陳舊了些,那老道士分明與師兄頗爲熟悉,卻三緘其口,令人疑惑。一方面也是有些怕陸慎再次留宿,自那日小閣樓之後,有些事情已經不是初來時那樣裝裝樣子,就能矇混過去的了。

    心裏又估摸着陸慎那樣忙,就算再對自己不滿,頂多就算派了下人來。尋常僕奴,軍士,林容自然可以擺起主子的架子推脫一兩日。不料,今日他竟然親自來了,還是半夜時分,想着又嘆氣,不知那廝又會怎樣發作一番。

    林容抱着那包袱坐在門口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抱了衣裳給陸慎送進去,一件一件搭在那扇屏風上,站在外面回話:“君侯,妾身把衣裳搭在屏風上了。聽沉硯說,您還沒用晚膳,妾身去廚下瞧瞧,命婆子弄幾樣小菜來,這裏簡陋,免不得要委屈君侯些。”

    她說罷,便想着躲出門去,等他洗好了再進來。

    不料,剛走到門口,便聽得裏面陸慎吩咐:“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