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說出來可能姚粒得好好想一陣子,但林光希很清楚是誰。
他們三年六班的同學，一個很文靜內向的女生，有自己的姐妹小團體,跟他們這幫男生除了收作業基本沒什麼交流。
姚粒聽不見電話裏的聲音，望着林光希歪頭問道：“一凡說什麼了？”
林光希全身血氣翻涌,強忍着瞬間上頭的憤怒道：“秦莓來過同學會嗎？”
“秦莓是誰？”姚粒一頓,絞盡腦汁纔想起來,“哦……數學課代表,沒叭，反正我參加同學會的這幾年沒有見過她。”
林光希皺眉,之前姚粒說臧一凡來過一次同學會，他就猜測是不是那一年同學會上他倆有了什麼牽扯，但秦莓居然沒有來過同學會。
姚粒還在邊想邊嘀咕：“唸書的時候她好像也沒怎麼跟我們這批人玩吧,畢業後就沒聯繫了。”
姚粒忽然臉色一白,意識到了什麼,震驚而恐慌地看着林光希,張張嘴,幾乎沒有力氣說話：“一凡現在……跟秦莓在一起？”
林光希看着他的臉色，心裏非常難受,“你先別多想。”
姚粒咬牙道：“你剛剛聽到了什麼？一字一句地告訴我,多不多想我自己判斷。”
林光希只能如實道：“就是……臧一凡在醫院,應該是婦產科吧,我聽到有醫生喊秦莓家屬拿什麼孕酮報告,然後臧一凡就把電話掛了。”
姚粒臉色蒼白地腿一軟,差點摔倒。林光希慌忙去扶他,焦急道：“可、可能就是兩人剛好遇到,秦莓不舒服,大家又是同學，臧一凡就幫幫她也說不定。”
“你覺得可能嗎？”姚粒有氣無力，巨大的衝擊下他完全用不上勁，林光希也扶不住他，只能緩緩跪坐在地上。
林光希說不出話，他知道臧一凡有問題，但沒想到問題這麼嚴重。看到姚粒崩潰的模樣，林光希一下子特別後悔把這件事忽然捅破，一點緩衝都不給姚粒留。
“我得去找他，我要親眼確認是不是我多想了。”姚粒失魂落魄地摸到手機，想給臧一凡打電話，但雙手抖得連手機都拿不穩，啪地就摔在了地上。
“你去哪找他啊，他在哪家醫院我們都不知道。”林光希蹲在他身邊，憤怒又着急。
“我每家醫院都找一遍！”姚粒摁着膝蓋想起來，手腳卻抖得不像話，又重重跌回去。
“秦城那麼多醫院，找完天都亮了。”林光希說完就想到沈懿，但是沈懿現在正帶着沈梵就醫脫不開身，他想到文森，便趕緊打了個電話出去：“你有沒有辦法幫我查個人具體在哪家醫院就診？”
文森道：“可以，叫什麼名字？”
林光希趕緊說：“秦莓，草莓的莓，在婦產科就診。”
文森十分淡定：“行，給我十分鐘。”
掛上電話後林光希安慰姚粒：“如果查不到那就說明名字只是諧音，不是我們想的那個同學，說不定跟臧一凡也沒什麼關係。”
“跟他沒關係，他就不會掛斷電話了。”姚粒用手背擦去淌滿臉頰的眼淚，滿是哭腔的聲音都開始顫抖起來，“而且他說自己在忙工作，怎麼會忙到婦產科去！”
他想到了林光希的父親林振國，表面顧家愛子，鄰里間無不誇讚，但誰能想到背地裏早就出軌生子，私生子也不過就比林光希小那麼幾歲。
臧一凡也想效仿是嗎……白星阿姨聰明，林振國沒能瞞一輩子。
臧一凡覺得他蠢，除了玩遊戲什麼都不會，小心一點就能瞞他一輩子是嗎。
林光希無言，焦頭爛額之下是出奇的憤怒，恨不得把臧一凡揍一頓！
文森很快就回了電話，同時傳了一份孕檢報告和詳細地址給他，因爲知道不可能便隨意調笑道：“在婦幼分院，怎麼，沈懿的婚外情被你發現了？”
“不是，是姚粒家裏的事……”林光希沒心情跟他鬥嘴，隨手打開報告一看就愣住了，秦莓懷孕31周了，那不就是……七個多月！
林光希想幹脆宰了臧一凡！
文森聽他說姚粒，自動想起他第一次見到姚粒時，雪夜下那個蹦蹦跳跳的肥鵪鶉。
文森大概能猜出發生什麼事了，沒有明說，只道：“你們是打算現在過去？需要幫忙嗎？”
林光希下意識就要拒絕，但又想到自己不會開車，姚粒現在連站着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更別說開車上路了，還是說道：“你來也行，我們在蘭庭。”
“行，我在附近，等着。”說完文森掛了電話。
林光希把姚粒扶起來，溫聲說：“你確定你要去嗎？不如讓文森送你回去休息，我去吧。”
姚粒擦乾眼淚搖頭，“我必須去。”
林光希獨自回到房間，跟同學們說聲抱歉，賬單已經結了他和姚粒有事要早退，大家隨意。
其實他們已經喫喝笑鬧許久了，本來就快要散了，同學們自然沒說什麼，讓他們忙就趕緊去，不用顧慮他們。
文森真的在附近，林光希和姚粒跟同學們道完別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文森的邁巴赫破格停在蘭庭禮賓的正門，方便他們一出來就上車。文森也是剛到，正打開車門下來，準備進去找他們。
平時一貫禮貌的姚粒這次見到文森並沒有問候，失魂落魄地上了車，就一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林光希也沒說話，氣氛十分沉重。
文森給他們當司機駛向分院，他從後照鏡看了一眼彷彿靈魂出竅的姚粒，以及神色一直在變化時而焦急時而憤怒的林光希，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想，什麼都沒說。
一路飛馳，到了醫院文森停好車，一路上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姚粒立刻推門下車，直衝衝往住院樓走。沒等林光希追上他，又忽然頓住腳步，急喘着道：“具體在哪？”
林光希立刻要翻手機，文森低沉的聲音響起：“五樓，12a。”
姚粒轉頭就走，林光希趕忙去追，文森想了想還是跟上去了。這種事，雙方情緒都很激烈，尤其林光希現在等於是個小孩子，最好的朋友被傷害，還不知道年少輕狂的會幹出什麼事。姚粒雖然沒有失憶，但一看就知道是家裏嬌養着的，不諳世事，跟個少年也沒事什麼區別，萬一打起來了，必然要鬧大。
12a是一個單間的特護病房，林光希剛剛在孕檢報告上看到秦莓這一胎不太安穩，孕酮也很低，有保不住的風險，不知道臧一凡這段時間的不歸家是不是在陪護保胎，在醫院也不方便接姚粒的電話。
姚粒連等電梯的耐性都沒有了，直接從步梯往上爬。
五樓都是單間，很安靜，姚粒走在前面掠過一間病房，10a，11a……終於來到12a的門前，卻好似忽然膽怯了，怔愣地站着原地，手腳又開始不住地發抖。
林光希深吸一口氣，對文森道：“你照顧他一下，我去！”
說着不等姚粒有反應，林光希就滿腔怒火地推門進去了。
文森低頭看着姚粒在輕微顫抖的單薄肩膀，伸手想拍拍他，缺又懸停在他肩上一會收回去了。這種事，誰的安慰都沒用。
裏面很快響起了一道有些虛弱的女性聲音，“林光希？！”
姚粒身形劇烈顫抖了一下，正想跟進去，林光希一步一步退回來了，小聲說：“確實是秦莓，但只有秦莓，沒看到臧一凡。”
是不是誤會了，林光希眼見姚粒的痛苦和崩潰，現在倒希望是誤會了。
姚粒聞言不爲所動，閉了閉眼直接推開林光希進去了。
病牀上是個清麗纖瘦的年輕女人，姚粒已經忘記當年的課代表長什麼模樣了，他進去見到人也認不出來，但林光希確認過，而且牀上捧着孕肚休養的女人在見到姚粒後，那副大驚失色的神情，也讓姚粒確定，這其中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誤會。
他看着薄薄的毛毯下女人高聳的孕肚，一時失語，痛苦如巨大的浪潮將他整個人吞沒。
那麼大的肚子，怎麼也有七八個月了，臧一凡真是好樣的。
“姚粒……你怎麼會來這裏？！”秦莓本來就保胎很辛苦，臉色蒼白，此時見到姚粒不禁又白了幾分。
她似乎是怕姚粒做什麼，緊張得將毛毯拉高護着肚子。
“孩子是臧一凡的嗎？”姚粒站在原地沒有動，只聲色喑啞地開口。
沒等秦莓說話，身後便傳來簌簌幾聲，林光希回頭，就看到臧一凡愣在門口，手裏的各種報告撒了一地。
塵埃落定，不會再有任何反轉了。
姚粒滿目淚花地轉頭，看着臧一凡冷冷道：“孩子是你的嗎？”
臧一凡的神色十分痛苦，顯然是知道姚粒撞破這件事會有什麼後果，眨眼間淚水滾落，他走上前扶着姚粒的肩膀聲音顫抖道：“我可以解釋，姚粒你相信我，我和秦莓沒有任何感情上的關係……”
姚粒喘着粗氣打斷他，怒吼道：“我問你孩子是你的嗎！”
姚粒從沒發過脾氣，溫軟好捏得像一顆棉花糖，此時在痛苦中井噴的憤怒讓臧一凡不敢含糊，猶豫地點了頭。
姚粒閉上眼睛。
林光希早已光火不已，他上前一步又停下來低頭尋找什麼，最後一手抓住了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