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倉惶地抓住沈懿的衣袖,近乎祈求地說:“我不想吃了,我們走吧,我想回家。”
他一出聲沈懿便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伸手就在他後頸摸出一手冷汗。
沈懿神色驟變,當即應聲,“好,我們回家。”
兩人放下碗筷起身,沈懿牽着林光希滿是冷汗的手心,立刻離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沈梵怔愣地看着他們消失在拐角的身影,眼神麻木地放下手裏險些折斷的筷子。
餐廳在轉眼間變得落針可聞,清冷得發寒。
樓下,坐進車裏後林光希就縮在副駕一言不發,但神色已經緩和了許多,只愣愣地坐在原地,也不說話。
“怎麼了?”沈懿輕聲問他,在他腦袋上輕輕撫摸,發現他的額發都被冷汗打溼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你媽媽的時候,特別害怕她。”林光希轉頭問道:“我以前見過她嗎?”
“應該沒有,高中的時候她帶我們去了國外,然後就一直沒回來過。”沈懿暗暗咬牙,他無從去分辨林光希這股懼怕情緒的原因,他不知道,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光希。
柯珊確實沒有回來過,哪怕他們結婚的時候,也僅僅只是來了一通電話,謹表祝賀。
可是光希現在這麼劇烈的反應沈懿沒辦法不去多想,柯珊是否私下聯繫過光希?對他說了什麼?是否產生了什麼陰影?以至於光希都失憶了,見到她的第一時間都能引起如此強烈的抗拒牴觸。
沈懿將林光希抱在懷裏輕聲安撫,“不要怕她,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我和她之間的親緣斬不斷,但早已沒有感情,你不將她當做我的母親都可以,所以不用害怕她。”
林光希茫然地點頭,是因爲第一次見到她,媳婦對婆婆的天然畏懼嗎?好像也不是。這種恐懼是沒由來的,林光希失去記憶更說不清楚,他想不起關於柯珊的任何事。沈懿也說柯珊從未回國,所以他們是沒有見過面的,那自己究竟爲什麼要這麼怕她呢?
因爲林光希出了一身汗,沈懿怕他着涼,很快驅車回家。
洗完熱水澡後林光希說有點頭疼,這就睡下了。
沈懿在牀邊守着,等林光希睡着了才離開臥室。
他給柯珊打過去一通電話,再也按捺不住井噴的怒火,“你究竟對光希做過什麼?”
“嗯?”那邊是柯珊面對沈懿的吼聲略顯疑惑的輕笑:“發生什麼事?我纔剛剛回來,洗個澡你們就不見了,大年夜衝自己媽媽莫名其妙發這麼大的脾氣,這就是你的修養嗎?”
“你少說廢話!”沈懿此刻確實修養全無,從未像現在這樣被徹徹底底地激怒,直接出言不遜,“科女士,我警告你別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你那些骯髒的小動作,如果你敢動光希一根頭髮,我讓你後悔回國!”
“這麼護着他?你曾指責我最喜歡拿捏別人的弱點,操縱他人,那你現在就這麼把自己的弱點告訴我,這樣好嗎?”柯珊仍雲淡風輕,隨後不等沈懿有所反應又迅速道:“別那麼自以爲是,我對他沒興趣,我們之間也沒有衝突,我找他的麻煩幹什麼?”
沈懿沒有被她牽着鼻子走,咬着牙陰惻惻道:“光希前年因爲工作去海外拍攝,那段時間你有沒有找過他?你最好,如實說。”
沈懿根本不理會她其他的話,“你最好是沒有,如果讓我查出來你撒謊,你知道後果。”
說完便立刻把電話掛斷了。
別墅餐廳裏柯珊看着已經熄屏的手機,搖頭嗤笑一句,“無能狂怒。”她放下手機臉上堆滿笑意地看着對面驚懼又警惕的沈梵說:“你大哥他們什麼時候搬出去的?”
沈梵聲音發抖,“兩三個月前。”
“是嘛。”柯珊給他夾菜,“那年夜飯只有我們母子吃了,快喫吧,都要涼了。”
另一邊沈懿掛斷電話又打給封櫻,讓她去查前年林光希在海外拍攝那段時間柯珊的行蹤,以及林光希是否離開過劇組。
封櫻道:“好的,但間隔太久了,我需要一些時間。”
沈懿:“你儘管去查,有結果就告訴我。”
“好的,我會盡快。”
結束通話後沈懿在外面冷靜一會才推門進臥室,裏面傳出林光希迷糊的夢囈,沈懿走近便看到他睡得很不安穩,似乎在做噩夢,額間又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沈懿心疼壞了,擡手給他抹去汗珠,卻感覺溫度不太對勁。
測過後果然是發燒了,381°。
不知道是出了汗後路上着涼,還是因爲柯珊的出現。
沈懿立刻去拿了退燒藥和溫水回到臥室,輕輕搖醒林光希,“光希,吃了藥再睡吧。”
林光希的眼睫都是溼漉漉的,睜開眼睛便有顆淚珠倏地滾落,隱進發間,他輕輕喘息着向沈懿伸手。
沈懿立刻握上他的手,卻聽見林光希用虛弱迷糊的聲音難過地說:“沈先生……”
這一瞬間沈懿如中雷亟,沈先生,是光希失憶前對他的稱呼。
敬重禮貌,同時也客氣疏離。
光希燒迷糊了?還是……恢復記憶了?
沈懿內心忐忑,失神的幾秒鐘裏,林光希沒有得到他的迴應,眼淚越涌越多,“沈先生……對不起,都是因爲我……對不起……”
“你不用爲任何事說對不起。”沈懿緊握着他的手溫柔地出聲安慰,“你在發燒,先吃藥好好休息好嗎?”
林光希的意識根本不清醒,喫完藥很快就睡着了,留下滿臉淚痕。
沈懿去擰了把毛巾來給他擦臉,逐漸有些魂不守舍,心裏七上八下地守在牀邊。
兩個小時後沈懿又測了一遍體溫,已經恢復正常了。他鬆了口氣,正收拾着藥箱,林光希忽然睜開眼睛,醒了。
沈懿下意識地一驚,不知道他現在是否恢復記憶,試探問道:“光希?”
林光希歪頭看着他,“你拿藥箱幹什麼?”
“你剛剛發在燒。”沈懿不着痕跡地放下懸到嗓子眼的石頭,看來剛剛只是燒迷糊了,記憶錯亂。
“啊?有嗎?”林光希坐起身,在自己身上瞎摸一通,感覺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最後捂着肚子道:“我餓了。”
“飯都沒喫幾口當然餓,那起牀吧,我去準備年夜飯。”沈懿摸摸他腦袋,徹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