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麥芽的聲音透着一股濃郁的興奮勁兒,力壓院裏的聲音,穿透每個人的耳朵。
衆人聽到這話,眼裏迸發出了強烈的光芒,口腔內的口水也不斷地往外冒。
這一刻,他們仿若聞到了濃郁、香醇的雞湯味。
不過片刻,雞圈裏的兩隻老母雞就被放了血水,拔了毛,砍成塊放進鍋裏“頓頓頓”地燉着雞湯。
張老太、王草兒和李大妮三人千阻萬撓,仍然改變不了兩隻老母雞命喪黃泉的厄運。
隊裏的人一半擠在了張家的竈房門口,猛吸着空氣中的雞湯味,一把就將碗裏稀稀拉拉的野菜糊糊灌進了肚子裏。
另一半人則跑到了後院的豬圈旁,圍着被抓住的豬,目不轉睛地看着王大壯磨刀,準備等會兒殺豬。
張水田和張鐵牛面紅耳赤地撲在自家被綁着的豬,手忙腳亂地想要給這頭豬解綁,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哪可能讓快要成爲盤中餐的豬給飛了了,幾人合力去拉着張家父子。
張家父子臉色異常漲紅,鼻孔裏噴出“哼哼”聲,好似兩頭髮怒的鬥牛。
圍觀的隊里人嚥了咽口水,極其敷衍地說道:“水田叔、鐵牛,你們要幫忙殺豬,等人家兄弟把刀磨好了再按着豬,現在按着白費力氣!”
“是啊是啊!我們不會讓豬跑了的,你們先到一旁等着吧!叔婆這次真大方,又是殺豬,又是宰雞的,難得熱鬧一場。”有人睜眼說瞎話,毫不在意地在張水田、張鐵牛的傷口上撒鹽。
張水田和張鐵牛聽到這些話,怒急攻心之下,一口氣沒上來就暈過去了。
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一見礙眼的人都暈過去了,連忙把他們拉到了一旁,沒人阻攔着,殺豬的進程又加快了。
豬圈旁發生的事張老太婆媳幾個沒看到,她們三人在知道張水田和張鐵牛去了豬圈後,就把精力放在了谷麥芽、顧愛國身上,三人正躺在竈房門口鬧着呢。
“老天爺啊!你還不讓我活了,家裏來了一羣強盜,大隊長也不來抓人,這是隊裏的幹部和強盜合夥禍害我們老百姓啊!老婆子我就是死也要去公社,讓青天大老爺給我們老百姓做主啊!”張老太直接躺在了地上不斷地打滾兒哀嚎着。
谷麥芽從張家的竈房裏出來,一眼就看到竈房門口的張老太周邊揚起的一陣塵土,她掩着鼻子、嘴巴,甕聲甕氣地喊道:“奶奶呀,大中午的天,你躺地上不燙啊?我都聞到了烤肉味了!”
“肉肉肉!烤肉!”周發財把蒲扇插在褲腰上,揹着顧愛國站在了張老太的跟前,錢富旺打着傘亦步亦趨地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王草兒和李大妮一人拉着張老太的一隻手,把她架起來。
還真別說,這麼熱的天躺在地上翻滾着,差點兒就要了她們的命!
王草兒聽到顧愛國的話擡頭望去,就見顧愛國歪嘴斜眼流口水比昨天他們剛見到時還要嚴重,除此之外,顧愛國還時不時地抽動兩下,這一看就知道毛病不小。
王草兒眼淚瞬間飆了出來,她的軍官女婿怎麼就成了這麼個傻子!
夭壽啊!他們家難道就擺脫不了傻子嗎?
谷麥芽拿起一旁的銅鑼,猛地敲了好幾下:“肉快好了!咱得感謝奶奶和娘,她們昨天說要請咱們喫肉,看看咱們今天就有肉吃了!”
谷麥芽偷摸地往眼圈旁抹了下生薑,淚眼汪汪地哀嚎着:“奶呀——你怎麼說話跟放屁似的!昨天才說要把你孫女嫁給我家男人,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就該慶祝一下!怎麼今天就不作數了!我一允許你家孫女當小老婆了,你就翻臉不認人了?你家孫女以後要在我手底下生活,你還敢跟我鬧?再鬧我可就不把你們當正經親戚!你看看以前誰家大老婆把小老婆的孃家當正經親戚,也就是我不跟你們計較,你們還得寸進尺了!”
旁邊的人一聽,忍不住替谷麥芽打抱不平:“叔婆啊,人家男人爲了救二妞都被打傻了,做人可不能沒良心,他們夫妻後半輩子你們得負責!”
“是啊!叔婆,你自個兒都在咱隊裏說了,二妞要嫁給救命恩人了!人家救命恩人的老婆都沒攔着不讓二妞進門,你們兩家做一家,多好的事啊!”有一人開了口,就會有更多的人開口。
王草兒緊抓着張老太的手臂,指甲掐進了自家婆婆的肉裏,渾身顫抖地大聲叫嚷着:“我家二妞就是嫁給癱子,也不會嫁給傻子!”
顧愛國聞言,心裏偷偷咒罵了一聲,雙腿夾緊周發財的腰,極小聲地在他耳邊提醒:“向前走幾步,靠近那個缺德玩意兒!”
周發財聽見顧愛國的話,立即聽出了“缺德玩意兒”是誰,他什麼都沒考慮,揹着顧愛國更加靠近王草兒。
顧愛國計算了下距離,發現自己可以打到人,他快準狠地伸出雙手往王草兒的嘴巴撓了好幾下,又狠狠地抽了她幾巴掌,衝着她的臉又抓又撓,嘴裏流着口水,含糊道:“你纔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王草兒被顧愛國突如其來的動手嚇了一跳,等她反應過來時,臉上已經被打腫了,還有好幾道抓痕!
她的眼裏瞬間冒出了兩簇火花,哀嚎着要往顧愛國臉上撓過去,周發財連連往後退,錢富旺拿着傘往王草兒身上戳。
王草兒打人不成,反被打,她除了在自家婆婆面前喫過虧,什麼時候喫過虧呀!
她立即往地上一躺,雙腿直蹬,大聲嚷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谷麥芽見狀,再次敲起銅鑼,往後院大聲喊着:“我男人的小丈母孃死了!快點來奏樂送她一程!”
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正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頭可愛的小豬豬,抹着嘴角流出來的哈喇子時,就聽到了谷麥芽的聲音,他們幾人深深地看着小豬豬一眼,拿起身上的二胡、嗩吶就往竈房的方向跑去。
谷麥芽見樂隊來了,立即讓圍觀的人讓開,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三人走到了王草兒身邊。
谷麥芽敲了下銅鑼,語氣哀傷地說道:“我二妹她娘說自己要死了,咱可不能讓她悽悽慘慘地死!咱熱熱熱熱地送她一程!”
她說完這話,沉聲道:“音樂起!”
她話音一落,李小勇、張三龍、趙小山就神情悲愴地拉起了或者吹起了《哭喪歌》!
《哭喪歌》一起,響徹整個大隊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