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她這邊剛坐下不久,夏荷就端着紅色的托盤進來了,上面放了一個白色的骨瓷碗,裏面盛着金色澄亮的雞湯,上面飄着一層油花,少量的枸杞恰到好處,賣相看起來挺不錯的。
安姨娘笑了笑:“知道小姐今日回府,一大早就讓人去買了新鮮的雞,嚐嚐味道怎麼樣?”
楚昭禾不好再拒絕,用勺子輕攪了兩下,藏在袖子裏的銀針不知道什麼時候滑到了指尖,前端沒入了湯裏。
嗯,沒毒。
她現在可能有些草木皆兵了,別人給她喫的用的總要先試一下毒,畢竟小心使得萬年船。
雖然剛喫完飯並不餓,但楚昭禾還是有一下沒一下的嘗着,姿態閒適放鬆。
安姨娘也不着急,就坐在她的斜對面,含笑的看着她,也不急着開口。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一旁站着的夏荷,輕呵道:“我做的那些糕點呢,怎麼沒有一起拿過來?”
“奴婢忘了,這就去拿。”被這麼一提醒夏荷也反應了過來,欠身後匆匆的離開。
“姨娘,我喫過飯了,不餓”,楚昭禾無奈的笑了一下,覺得實在沒有必要。
安姨娘嗔了她一眼,“專門給你做的,安兒吵着喫妾身都沒讓。”
楚昭禾心裏默默的嘆了聲氣,喫人嘴短,看來不幫着她除掉齊秋蓉是不行了。
“我進府的時候瞧着下人忙的很,可是在準備楚書玥的婚事?”
“聖旨下了,大婚的日子在五日後”,安姨娘放下手裏的茶盞,拿帕子沾了沾嘴角,輕嗤了一聲,面露不屑,“她在宮裏鬧了那麼一出,皇上爲了皇家的臉面考慮,不可能讓她挺着大肚子出嫁。”
“這麼着急?”
楚昭禾愣了一下,尋常百姓家五天的時間準備婚事還緊張,更何況楚書玥要嫁的是皇家,繁文縟節多了去了,幾個月的時間準備的都實屬正常。
就算楚書玥肚子拖不了太,但十來天還是沒問題的吧?
“誰知道呢”,安姨娘笑了笑,滿不在乎,“聽說半個月後是三年一次的比武大會,皇上很重視,應該是怕起了衝突吧。”
正說着,夏荷把糕點端了出來。
許是因爲平日裏經常給安兒做點心的緣故,安姨娘這手藝還真是不錯,精緻小巧的糕點色香味俱全。
剛喝了半碗雞湯,楚昭禾實在是不餓了,就只看着沒動。
安姨娘揮手讓夏荷出去守在門口,起身坐到了她的左手邊,神神祕祕的往門外看了一圈,小聲問道:“小姐可還記得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
她說的太籠統寬泛,再加上最近又發生了不少事,楚昭禾想了半天才想出來她指的是哪件。
她的手輕輕摩挲着桌面上的那個紅匣子,淡問道:“姨娘準備現在動手?”
安姨娘不自然的笑了笑,打着馬虎眼:“妾身這不就想問問小姐您。”
安姨娘輕點了一下頭,心裏不知道怎麼想的,反正面上是願聞其詳的樣子。
“那個大夫已經死了,我找一個身材相似,帶着人皮面具的人站出來,說楚書玥懷的是孽種,是能讓衆人起疑,但若是楚書玥抵死不認,我們又拿不出其他的證據,還會被人被人反將一軍,扣上個陷害皇族的罪名,豈不是羊肉沒喫到,還惹了一身騷?”
與楚書玥偷情的人屍體早就被亂葬崗的野狗啃了,估計就剩下一堆白骨了,知情的人都被處理的一乾二淨,人證物證都沒有,勝算不大。
安姨娘沉默片刻,忽然想到了什麼,激動道:“月份不對,宮裏的太醫一定能驗出來。”
她不慌不忙的輕抿了一口茶,淡聲道:“禮部尚書的仕途一直是不溫不火,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二三十年了也沒能成爲皇帝的肱股之臣,如今有了楚書玥這個懷了皇家長孫的外孫女,他難保不會豁出去護住了這顆大樹。”
“更何況齊秋蓉既然敢讓楚書玥挺着肚子嫁過去,就一定早就想好了對策,以免它日東窗事發,措手不及。”
她這話說的有條有理,顯然之前也想過這個可能性。
說了這麼半天,這個法子還是不行,安姨娘難免有些煩躁:“小姐方纔也看見齊秋蓉那趾高氣揚,用鼻孔看人的姿態了,這還是楚書玥真的嫁過去了,行了大婚禮,這府裏還有我們的好日子過來嗎?!”
楚昭禾笑了笑,知道安姨娘這話誇大其詞的話是想要刺激她。
其實她倒是無所謂,畢竟是個女兒家,齊秋蓉就算不待見她,見識過她的手段後也不敢拿她怎麼樣,最多也只是前面過個嘴癮,後面喫癟,自找不痛快。
可安姨娘卻不同。
楚書玥出嫁後,齊秋蓉一定會把精力放在對付她身上,楚懷仁只有安兒這一個兒子,安兒聰慧多識,很會討楚懷仁歡心,要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這爵位就會由他繼承。
齊秋蓉那樣善妒好勝的人怎麼甘心自己算計了一輩子的家產落入庶子手中,各種陰謀陽謀必定會層出不窮。
楚昭禾看着凝着眉,坐立難安的安姨娘,不明顯的笑了笑,聲音冷淡。
“姨娘急什麼,我又沒說我們只能坐以待斃,什麼都不做。”
安姨娘回神,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你小小年紀,倒是沉得住氣。”
她輕笑一聲,淡然道:“世上哪有真正的死路,凡事只要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總會別有光景。”
安姨娘細細品味着這句話,也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是啊,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這條不行還有另一條,不是非那一條不可。
想到這裏,她低下頭,自愧不如。
自己真是白活這麼多年了,到頭來竟還要讓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點醒她。
安姨娘起身給楚昭禾空了一半的茶杯重新斟滿,陪着笑說:“妾身腦子愚笨,還請小姐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