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不語,百里卿看了她一眼,慢慢悠悠的補充說:“會覺得本谷主太過於薄情和冷血,連身邊跟了多年,於谷有功的長老都不留情面,說殺就殺?”
“亦或者你害怕經歷了此事,谷里人懼我怕我,害怕一不小心就步了長老的後塵,生出異心?”
他說的這二者都有,但媽媽心知肚明,不敢妄言。
她知道面前的谷主只是看着好相處了些,實際上就是披了聖人外表,實際上狠辣無情,六親不認的主。
谷中除了三位長老外,無一人不畏懼他。
百里卿拿起桌上的雕花酒,仰頭灌了一口。
暢快!
其實那三個長老早就該死了,只是他一直沒有尋到合適的機會罷了。
當初他雖武功高強,但畢竟是一個赤手空拳的少年,建立一個谷談何容易,他只能用命和那些人廝殺,換他們的的心悅誠服。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上了三個長老。
其中兩個長老他們出自同一個門派,但後來門派逐漸沒落,他們不想隨波逐流,便帶了一些人出來闖蕩。
還有一位便是他從江湖追殺令下救下的人。
他們四人一拍即合,迎着血雨腥風,在這森森白骨上建立了無音谷。
至於這谷主之位,便是用武力選出來的。
三位長老都敗在了他的手下,雖不服不甘也毫無辦法。
百里卿坐上那谷主之位時想,若是他們三人都安分守己,不徒增事端的話,他不介意把他們當做長輩去對待。
雖給不了他們谷主之位,但除此之外,他有的便都少不了他們。
但可惜的是,人心經不起任何的推敲和誘惑。
幾十年的武功讓他們惜敗於一個黃毛小子的手裏,他們心裏一直咽不下這口氣。
有些念頭便如雨後春筍,如那將滅未滅的火苗,風一吹,便成了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丘狄國奸細能過了無音谷的幾道盤查,試探,這其中長老出了多少力,收了多少好處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這一切他不是不知,只是念在往日情分上睜一眼閉一眼,裝作不知。
只是他們越做越過分,竟然聯合外人起了反心,那就休怪他不顧念舊情!
說他無情也好,狠心也罷,任何違背了無音谷規矩的人都該死!
最後一滴酒落入口中,百里卿閉眼享受,帶笑的聲音卻讓人足底生寒。
“讓下面的人行事小心些,若有了異心最好趁早打消,否則長老的今日就是他們的明日。”
媽媽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自是連忙應下,準備一會兒就去親自敲打一番。
百里卿單手撐着臉,笑的妖冶奸邪,如同一個索命的惡魔。
“你下去吧,讓人送兩壺酒進來。”
“是,奴家告退。”
房間裏只剩下了無風和百里卿兩人。
無風終於有機會稟告事情了,他從懷裏拿出了地契,“谷主,您要的宅院屬下已經看好了。”
百里卿看都沒看一眼,只交代說:“宅院所有都給本谷主用最好,要突出本谷主腰纏萬貫,富可敵國。”
百里卿本想讓無風退下,但觸及到他那糾結不解的表情,嫌棄開口:“有話直說,不要在本谷主面前吞吞吐吐的。”
得到了準允,無風直接道:“谷主,您來上京城不就是爲了帶回楚小姐和那本手札,如今您已經知道了鎮遠侯手裏的那半本手札是假的,也算了了一件您的心頭大事。”
“恰好谷中內亂已經解決,谷主您可以直接帶着楚小姐離開,爲何還在上京城買了一處宅院?”
跟在谷主身邊多年,他如今是越來越看不清谷主了。
無音谷谷主向來神出鬼沒,如今谷主大張旗鼓的買了宅院,無疑是給了那些蠢蠢欲動者的機會。
谷主不是向來不喜歡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步步算計嗎?
怎麼如今又......
“蕭懷瑾還在京城,毒丫頭怎麼可能跟本谷主走。”百里卿哼笑了一聲,“更何況,本谷主來上京城還有一個目的沒有達成,怎麼能這般輕易的離開。”
欠的賬還未要完,怎麼能就此放過?
日月交替輪轉,漆黑的天空天光大亮。
江寧城,溪山鎮。
昨天傍晚的時候天就下起了大雨,薄薄的雲霧籠罩着這個小鎮,如大師手下的潑墨山水畫,青山綠水,古雅秀美,靈氣四溢。
用過早膳,蕭懷瑾把蕭暮羽,玄書,還有軍中的副將叫到了屋子裏。
楚昭禾知道他要吩咐事情,就沒有打擾。
江寧城的雨天很美,像極了她喜歡的煙雨江南。
心頭雀躍歡喜,就帶着木槿和佩蘭在客棧裏四處晃盪。
後院和前院有一條長長的連廊,下面可以供人休息。
她坐在那裏,手伸出去,接着那飄過來細細密密的雨滴。
還未立秋,這雨已經有了涼意。
剛坐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一道耳熟的聲音,“楚小姐。”
楚昭禾轉身看去,同柳新蕊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兩人並不相熟,她以爲柳新蕊只是路過,打了招呼便會離開時,女人卻坐到了她的身旁,摟住了她的胳膊,動作自然又熟稔。
楚昭禾不喜歡這樣的親近,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挪了下位置。
柳新蕊好像半分都沒有察覺她的不喜,清純帶有期待的眼睛看着她。
“楚小姐,民女能和你說會兒話嗎?”
楚昭禾笑了笑,“我和你不過剛剛認識。”
言下之意,我們之間好像並沒有什麼好聊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柳新蕊知道自己若再裝傻就會惹人厭了。
她頓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說:“其實民女只是好奇楚小姐和翊王之間的關係,民女看得出來,翊王殿下很愛楚小姐。”
楚昭禾目光落到了不遠處的池塘上,雨水落到湖面,驚起一圈圈的漣漪,讓人心生盪漾。
她莞爾一笑,似是而非的說了句:“是麼?”
柳新蕊忙點頭:“我娘說愛一個人的眼神做不了假,自從楚小姐昨日來後,翊王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小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