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皇帝抄起手邊的茶盞砸到了楚昭禾腳下。

    “當着朕的面就敢如此放肆,楚昭禾,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朕不敢怎麼樣你?”

    他喊了宮人進來,正想治楚昭禾的罪時,忽然一口血涌了上來,直接噴了出來,仰着脖子躺了下去,不省人事。

    御書房裏亂成了一片,宮人大喊着,太醫提着藥箱急匆匆的趕來。

    楚昭禾知道皇帝這個樣子她也沒有辦法說情了,冷眼看了片刻,隨手拉了個小太監帶了她出宮。

    宮道兩側是硃紅的牆壁,金烏照射着這紫禁城,除了朱牆下窄小的一道陰影外,所有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本來該是暖和的,她卻冷的嘴脣發抖。

    楚昭禾忽然停住了腳步,擡頭看了眼天,只覺得明晃晃的光線刺的眼睛生疼。

    眼角處有淚水滑落,沒入髮絲。

    或許是醫者不自醫,亦或者在宮裏呆的這兩天沒有喫好睡好。

    好久都沒有生病的楚昭禾頭暈目眩,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下。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周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正在給楚昭禾喂藥的丫鬟見她睜眼,驚喜道:“楚小姐,您醒了?!”

    楚昭禾滿嘴的藥味,聲音乾澀沙啞:“這是哪裏?”

    丫鬟眨了眨眼,道:“這裏是翊王府啊,是王爺抱您回來的。”

    她放下藥碗,“對了,王爺交代了,等您醒後奴婢要過去告訴他一聲。”

    “等等!”楚昭禾下意識的喊住了她。

    丫鬟回頭:“楚小姐,怎麼了?”

    楚昭禾起身下牀,吩咐道:“我還有事,你送我出府吧。”

    現在的她,實在是不適合見蕭懷瑾。

    “這......”

    丫鬟爲難之際,蕭懷瑾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鬆了一口氣,彷彿看到了救世主一般:“奴婢見過王爺。”

    蕭懷瑾嗯了一聲,淡聲道:“你先下去吧。”

    “是。”

    丫鬟走的時候,還貼心的帶上了房門。

    不知是不是楚昭禾的錯覺,她總覺得屋子裏的空氣稀薄了不少,壓抑又沉悶。

    她站在那裏,與蕭懷瑾對視。

    片刻,她最先收回了目光,繞過他就要離開。

    擦肩而過之際,蕭懷瑾握住了她的手腕,側目看她:“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楚昭禾頭也未回,輕笑了一聲:“怎麼,我去哪裏都要向翊王您報備嗎?”

    她語氣聽的刺耳,蕭懷瑾擰起了眉心,握着她手的力道緊了些。

    “楚昭禾,你好好給我說話。”

    楚昭禾終於捨得回頭看他了,勾了勾脣角,笑的薄情又冷淡:“好啊,那請翊王送我出府,或者翊王您放手,我自己走。”

    蕭懷瑾不知道不過幾日沒見,她怎麼就像是變了一個樣子一般,開口就能讓人氣死。

    他強制的轉過楚昭禾的身體,手順着她的長髮,深邃幽暗的眼神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聲音低沉喑啞:“你這是在賭什麼氣?”

    楚昭禾不吭聲,身體掙脫了一下,但男人的力氣不容抗拒,幾個回合後她便放棄了。

    蕭懷瑾看出了她排斥,心口刺疼。

    他摸了摸楚昭禾的臉頰,而後傾身把她抱在了懷裏,在她耳邊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早點去救你?”

    男人的聲音實在是溫柔,楚昭禾的眼眶不受控制的發熱。

    窗戶並未關嚴,夜風吹的桌子上的蠟燭輕輕搖晃,暖黃色的燭光籠罩着他們。

    擁抱的身影倒映在了薄薄的窗紙上,姿勢親暱又曖昧。

    從她這個方向看去,像極了情人間的呢喃。

    以往的他總是發乎情,止乎禮,連擁抱也是虛虛實實,身體根本沒有完完全全的碰到她。

    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擁抱,是他們賜婚後的第一個擁抱。

    只要她一側頭,便能聽到男人有力的心跳。

    楚昭禾閉了閉眼睛,心裏的酸澀像潮水般涌來,壓的她喘不過來氣。

    察覺到她平靜了下來,蕭懷瑾拉開兩人的距離,但依舊是把她圈在懷裏,喑啞的聲音帶着誘哄:“你告訴我,爲什麼生氣,是不是宮裏有人爲難你了?”

    楚昭禾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的頓道:“蕭懷瑾,我問你一個問題。”

    蕭懷瑾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她道:“楚懷仁謀反之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聽到這個問題,蕭懷瑾眸色一滯,好像知道爲什麼她情緒這麼冷淡了,少有的猶豫之際,楚昭禾又說:“你若是騙我,你知道的。”

    沒有辦法,他只能點頭:“...是。”

    楚昭禾朱脣輕啓,緩聲道:“今日我在御書房,聽到龍騎影衛回稟皇上的話了,他說楚懷仁被鬼剎樓的殺手射了兩箭,掉進了懸崖,必死無疑。”

    蕭懷瑾一愣,沒有想到她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

    他知道楚懷仁對她不好,但還是選擇了瞞住她。

    父女之情血濃於水,楚懷仁和皇上不一樣,對於楚昭禾,他並沒有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他知道楚昭禾嘴硬心軟,楚懷仁對她再不好,她也未必會盼他去死。

    這次本想借着百里卿的東風,不說神不知鬼不覺,但想着最起碼能瞞過她,結果她已經知道自己是她的殺父仇人。

    他手指情不自禁的蜷縮起來,苦笑一聲,聲音像是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這件事你怨我是應該的,但是我不後悔,哪怕再來一次,我也還會這樣做。”

    楚昭禾下意識的反問:“我爲何要怨你?”

    “因爲我——”蕭懷瑾話說到一半,忽然反應了過來,有些激動的聲音帶着些試探:“你說你不怪我找人殺了楚懷仁?!”

    楚昭禾不知道他的高興從何而來,疑惑道:“我何時說過怨你了?”

    提了很久的心終於落了地,蕭懷瑾卻覺得有些不真實。

    再三的確認下,楚昭禾告訴了他原因。

    蕭懷瑾聽後久久未言,只是把她重新抱在了懷裏,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從不信神佛的他在這一刻突然相信有神靈存在,聽見了他心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