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姨娘死了,安兒,雪瑤都死了,姑姑和安氏被關進了冷宮,皇上說會賜她們一杯毒酒,蕭懷瑾,我不怨你殺了楚懷仁,但你千不該,萬不該把她們牽連進來。”
蕭懷瑾身體一僵,慢慢的鬆開了她,漆黑的眼眸盯着她。
楚昭禾看着他英挺的面孔,心裏密密麻麻的疼,輕聲道:“勝者爲王,敗者爲寇,自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所以你要除掉楚懷仁我理解,但明明有更好的辦法,你又爲何偏偏選擇了這一種,把那麼多無辜人的性命牽扯了進來?!”
蕭懷瑾額頭青筋暴起,在拼命的壓抑着什麼,他閉了閉眼睛,表情剋制隱忍。
“他們無辜,那當年韓家上上下下二百多人的性命就不無辜了嗎?我外公,舅舅,母妃他們就不無辜嗎?!”
“楚懷仁謀反無人栽贓嫁禍,這一切說白了是他罪有應得,我不過就是讓最後的結果來的早了些罷了,但韓家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卻被楚懷仁誣陷,背上了謀反的罪名。”
“昭禾,你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又是誰苟活了這麼多年?!”
楚昭禾怔在了那裏,無法用言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原來韓家的滅亡,後面竟是這樣殘忍的真相。
她一直以爲是韓家功高震主,勢力龐大,開始蠢蠢欲動了起來,一直盯着他們的皇帝找到了破綻,小題大做,直接以絕後患,卻沒想到這裏面還有楚懷仁的手筆。
照這樣看來,楚家真的是罪有應得。
但是五姨娘,雪瑤的命又該怎麼算?
楚昭禾陷入了迷茫,如今到頭來,她竟然不知道該去怪誰。
蕭懷瑾扶着她的雙肩,字字句句都說的格外沉重:“昭禾,蹚進了朝堂這渾水裏,沒一個是無辜之人,這場博弈,只有你死我亡,若我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死的就會是我。”
她拂開了他的手,低着頭喃喃自語:“蕭懷瑾,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想什麼,最後的結果如何,蕭懷瑾不敢開口詢問。
楚昭禾像個提線木偶般雙眼無神的往屋外走去。
蕭懷瑾不敢再攔她,也不放心她一個人,便隔得遠遠的跟在了她的身後。
天上響起了一聲悶雷,閃電直直的劈了下來,撕裂了天空。
楚昭禾終於有了反應,擡眼看了一眼。
看來,是又要下雨了。
廊蕪拐角處,玄冥匆匆忙忙的從外面進來,玄書攔住了他。
“王爺正和楚小姐說着話呢,有什麼事過會兒再說也不遲。”
玄冥往屋子的放下看了一眼,應了一聲。
廊蕪上點的蠟燭被風吹滅了,天色沉悶,他沒有看見不遠處站着的楚昭禾。
玄書在外面守的無聊,隨口問了一句:“是不是宮裏又有什麼消息了?”
玄冥沒什麼瞞他的,一邊細緻的擦拭着自己的佩劍,一邊說:“皇上剛剛下了聖旨,賜了賢妃娘娘一杯毒酒,約莫着這時已經上路了,侯府的那位安氏,也瘋了,本來準備五馬分屍的,但那些太監拉不住她,直接給活活勒死了。”
他見過賢妃幾面,也聽說賢妃喜佛,性子溫吞不喜爭搶,算是後宮中的一股清流。
只是因爲有楚懷仁這樣一個兄長,最後卻落得個這樣一個下場。
不過,王爺的母妃不也是......
一想到這裏,玄書就恨不得提劍衝進皇宮出口惡氣。
他深吸了幾口氣,最後忍無可忍的低聲唾罵道:“老皇帝可真是薄情。”
玄冥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準備勸慰他的時候,餘光突然看見了身側站着的楚昭禾。
他心裏咯噔一聲,不知道楚小姐是何時來的,聽到了多少。
“楚,楚小姐,你——”
楚昭禾神色如常,但若是仔細觀察,便能看見她灰白的臉色和空洞的眼神。
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像是沒有注意到玄冥一樣,繼續往王妃門口走去。
只是她腳下的步子邁的急迫了些,有些踉蹌不穩。
一直跟在後面的蕭懷瑾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大步追上來,睨了玄冥一眼。
“你方纔給她說什麼了?!”
玄冥知道自己闖了禍,低頭把兩人方纔的話重複了一遍。
蕭懷瑾聽後握緊了手掌,眼神比這夜風更刺骨冰冷。
他來不及訓斥玄冥,直接用輕功朝大門的方向追去。
玄冥看着自家王爺的背影,轉頭沒好氣的踢了玄書一腳:“都怪你,要是你不問,楚小姐也不會聽見了!”
玄書跳腳,拍了拍屁股後面的土,不服氣的嚷嚷着:“你怎麼不怪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
兩人你來我往的“打鬥”了一陣,靠着牆喘着粗氣。
目光不約而同的盯着自家王爺離開的方向,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蕭懷瑾沒想到楚昭禾走的那麼快,等他追到王府門口的時候,楚昭禾正準備上馬車。
半夏和木槿知道了她在宮裏暈倒的消息,放心不下,特意跑到王府來看她。
只是她們沒想到剛一到王府門口,自家小姐就跑了出來。
楚昭禾知道她們機靈會跑出來,但見她們真的沒事,完好無損的站在她面前時,還是情不自禁的紅了眼眶。
三人抱在一起,連成熟穩重的木槿都掉了眼淚。
“小姐,你沒事就好。”
半夏抹着臉上的眼淚,笑着說:“小姐好好的,我們哭什麼,怪不吉利的。”
木槿連忙用袖子擦掉了眼淚,看着楚昭禾破涕爲笑:“對對對,小姐,奴婢還有一件喜事要告訴您,我們先走吧。”
“好。”
楚昭禾扯了扯嘴脣,難得的露出了出宮以後的第一個笑容。
看着她們主僕情深的樣子,蕭懷瑾諱莫如深的眼裏有複雜的情緒閃過,有些邁不出腳下的步子。
馬車緩緩離開,“噠噠”的馬蹄聲逐漸悠遠模糊,直到什麼也聽不見,重新恢復了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