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蘭說,母親的墳墓沒有在侯府祖墳,楚懷仁在城郊買了一塊地,修建了墓穴。

    她本想自己去,但佩蘭和木槿不放心,便跟着一起來了。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楚昭禾下車站定,擡頭諷刺一笑。

    人活着不珍惜,死了把墓穴建的這麼好是爲了彰顯自己那噁心的深情嗎?

    母親的墓地,與其說是墳墓,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花園。

    周圍用籬笆和圈了起來,門口上面的木牌上寫着“念妻園”三個大字。

    道路不寬,旁邊開滿了不知名的花草,在這深秋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曲折的小路盡頭豁然開朗,傍着小溪旁邊的空地上立着一塊石碑。

    意外的是,石碑前撐傘站着一人。

    傘面擋住了那人的頭部,只露出了欣長瘦削的脊背,白袍墨發,似乎還有些熟悉?

    楚昭禾走近,看清了那人後微微驚訝:“百里卿?”

    她看了眼石碑上的銘文,是母親墓穴的不錯,但他怎麼會在這?

    百里卿回頭,看見她時意外了一下,很快便恢復如常,對她笑了笑。

    楚昭禾握着傘柄的手緊了緊,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直覺告訴她,百里卿或許認識或者知道她的母親。

    見她認真的神色,百里卿知道自己今日是騙不過去了,嘆了聲氣:“我與你母親是舊識。”

    果然。

    楚昭禾凝視着他,語氣很是冷淡,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親近。

    “那你爲何從未告訴過我?”

    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看她被瞞在鼓裏,像一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的窘態?

    風夾着細雨吹來,楚昭禾鬢邊的兩綹頭髮吹到了臉頰上,百里卿下意識的擡手想要拂去,她卻後退一步避開。

    看着停留在半空中的手,百里卿無奈苦笑。

    終究,她還是怪他了。

    想起來是谷裏的情報,德親王這些日子不見蹤影一直是在查夜魂閣的事,而且他順藤摸瓜,已經查到了楚昭禾的身上,皇上那裏估計也已經知曉了。

    這天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他把這一切瞞的再好,這不還是露餡了?

    百里卿若無其事的收回自己的手,聲音溫柔散漫,好聲好氣的和她打着商量:“你若是想知道,一會兒我把全部都告訴你,你就原諒我之前隱瞞你的事?”

    楚昭禾看了他一眼,哼道:“那要看看你說的值不值得我原諒了。”

    百里卿看着她驕傲的後腦勺,桃花眼微揚。

    楚昭禾把傘遞給木槿,順便接過花束擺放在了墓碑前。

    斜風細雨密密麻麻的下着,朦朧的薄霧飄散在四周。

    她雙手合十,低聲道:“母親,一直沒有來看你,你不要和女兒計較,怪罪女兒不孝。”

    這話,她是替“楚昭禾”說的。

    閉上眼睛,心裏又說了一些話,楚昭禾跪地,恭敬的磕了頭。

    起身的時候,腳底的泥地打滑,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前撲去。

    眼看着頭就要撞到石碑的棱角上了,百里卿連忙上前一步,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楚昭禾看着近在咫尺的石碑,鬆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磕破了頭是小事,見血衝撞到人就不好了。

    直起身時,她眼角的餘光掃了石碑後面的墓室一眼,眼眸狠狠一縮。

    楚昭禾以爲是自己看錯了,推開百里卿的手,繞過去又細看了兩眼。

    百里卿瞧她這樣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了,也跟了過去:“怎麼?”

    她指了指墓室封口處的一條縫隙,語氣沉了下來:“這墓,有人開過。”

    百里卿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發現果真如此。

    墓室上面蓋着的花崗岩岩石與封口錯開,留有拇指般寬窄的口子。

    看地上摩擦移動的痕跡,像是最近幾天才被動過。

    百里卿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什麼。

    楚昭禾黛眉微擰,百思不得其解。

    是誰動了她母親的墳墓,是盜墓賊的無意爲之還是......

    想了很久,腦子裏還是一片混沌,沒有一點思緒。

    天空還下着小雨,怕雨水會灌到墓穴裏,楚昭禾正準備喊木槿,半夏幫忙移動一下封口的岩石時,百里卿卻突然說話了,說出話讓他大喫一驚。

    “無風,把這塊封石移開。”

    楚昭禾一口氣沒喘勻,咳嗽了兩聲,滿臉寫着震驚:“百里卿,你要開墓?!”

    百里卿沒有回答,但那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冷哼了一聲,警惕的看着他:“你和我母親怕是有舊仇吧?”

    要不好好的怎麼會讓人死了都不安生,還要開人家的墳墓打擾?

    百里卿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你母親是我師父,救命恩人我再怎麼混賬也不會對她不敬!”

    這消息屬實太過於爆炸,楚昭禾緩神之際,墓穴封石已經被無風大力推開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也跟着他們,伸頭湊過去看了一眼。

    墓室不似帝王之墓那樣宏偉壯觀,一眼就能看完,除了一個楠木棺槨之外,兩側還散落着一些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陶器。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百里卿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手已經放在了那棺槨上面,目的不言而喻。

    看着他的動作,楚昭禾抽了抽嘴角:“你不會連這一層都要開吧?”

    “嗯。”

    開了,他才能確定到底是貪圖錢財的盜墓賊還是有所圖謀的旁人!

    楚昭禾自知阻止不了他,連忙對着棺槨三鞠躬,念念叨叨的說:“母親,你可聽見了啊,是他非要開的,可不關我的事。”

    百里卿:“......”

    他對無風使了個眼色,兩人合力推開了棺蓋。

    古人沒有火化的習俗,千媚也走了十幾年了,屍身怕是早已腐爛成白骨了。

    楚昭禾學醫,大體老師沒少接觸,但開棺這種事她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

    “小姐”,木槿給她打了傘,站在她一旁。

    楚昭禾問她:“你們谷主這事兒是不是沒少幹,這麼的駕輕就熟。”

    木槿默了默,跟了谷主這麼多年了,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谷主此舉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