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信紙被火舌吞噬,化爲灰燼。
皇帝緊握着明黃色聖旨的手鬆開,頓了一下,而後毫不留情的扔進了火盆。
火光捲土重來,呈燎原之勢,迅速的燃燒了起來。
“皇上,這,您......”
德勝看着這一幕,驚得瞪大了雙眼,半天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這卷旨意可是關乎滄漓的未來,早就定下的事,皇上如今燒了又是個什麼意思?
皇帝看着遺旨燒完,身體的力量一下子散盡,癱倒在了椅子上。
他閉目靜坐,心卻焦躁難安,手裏的珠串越轉越快。
驀地,珠串的繩子斷裂,上好的玉石砸落在地,如珠落玉盤。
皇帝看着滿地的珠子怔愣。
德勝知道這珠串跟了皇帝好些年,是先帝留下來的,二話不說的跪在地上仔細的找着。
可找了許久,還是少了兩粒,不知滾落到哪裏去了。
他看着那些零散的珠子,擺手道:“罷了,不用找了。”
這或許就是天意,亦或者是父皇給他的警示。
萬事終不得圓滿。
皇帝嘆了一口氣,顫抖着手拿出了新的卷軸,吩咐德勝研磨。
——
走到宮道的盡頭,蕭懷瑾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宮殿,眸深莫測。
他駐足片刻,嘴角勾勒了一抹極爲諷刺的弧度,擡步離開。
宮門口,早就該離開的蕭暮羽靠着他的馬車,懶洋洋的打着哈欠。
蕭懷瑾走過去,不鹹不淡的看他一眼。
那眼神分明是在問他怎麼還在這。
蕭暮羽笑笑,極其狗腿的幫他撩起了車簾,請他上車。
蕭懷瑾剛一坐好,還沒吩咐玄蒼駕車,人也跟了上來。
御書房的對峙,傷口的疼痛讓他身體疲憊到了極點。
蕭懷瑾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兀自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閉目養神。
見狀,蕭暮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想說的話只能重新嚥了回去,老老實實的縮在馬車一角。
楚昭禾開的藥裏面有安眠的成分,蕭懷瑾沒過一會兒就真的睡着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是玄蒼提醒他到王府了。
下車時,看見身後的尾巴,蕭懷瑾的嫌棄直接寫在了臉上。
“你怎麼還在?”
蕭暮羽把藏在身後的禮物拿了出來,笑道:“皇兄,今日是你的生辰,知道皇兄不愛熱鬧,也不會大辦,就想着給皇兄送個禮,陪皇兄你一起用頓膳,否則皇兄自己也太冷清了些。”
“不需要。”
蕭懷瑾毫不留情的拒絕,轉身就走。
“唉,皇兄,這禮物可是臣弟準備了許久,剛剛送到上京城的,你好歹看一眼啊。”
蕭暮羽是鐵了心要陪他過生辰,跟在他身後喋喋不休。
蕭懷瑾被他吵得頭疼,忍無可忍的讓他閉嘴。
回到院子的時候,管家正盯着下人修剪花園,他停下腳步,隨口了一句:“今天有人來府上嗎?”
管家想了想,回答道:“回王爺的話,還沒有人登府。”
管家撓了撓頭,看着他的背影,一頭霧水。
瞧王爺這臉色,自己是說錯話了?
走在後面的蕭暮羽拉住了玄蒼,低聲問道:“你們家王爺和楚昭禾吵架了?”
要不,怎麼一副別人想殺人的樣子。
“......”
玄蒼覺得,這離王果真不愧是流連花叢的紈絝王爺,對這些事倒是一猜一個準。
但自己王爺的私事他不敢議論,只是說:“王爺若是不想當出氣筒,屬下勸您早點離開,改日再來。”
蕭暮羽看他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拍了拍他肩膀道:“越是這個時候,你家王爺就越需要本王的安慰開導。”
玄蒼:“......”
他到底是個屬下,沒能阻止離王去作死。
蕭暮羽跟着蕭懷瑾的身後進了屋子,下人換藥的時候,他也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着。
看他那一副心疼不忍的表情,倒真有種傷在兄心,痛在他身的感覺。
這樣一道灼熱的目光看着,換藥的丫鬟不爭氣的紅了臉,手抖的不成樣子。
蕭懷瑾皺眉,接過了她手裏東西:“行了,本王自己來。”
丫鬟嚇的抖如篩糠,跪地請罪:“王爺恕罪。”
蕭懷瑾沒有說話,一聲不吭的消毒抹藥纏紗布。
最後還是蕭暮羽掏了掏耳朵,讓丫鬟退下。
他湊的近了些,試探道:“皇兄,你是不是和楚小姐生氣了?”
蕭懷瑾穿衣服的動作一頓,目光帶着警告。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蕭暮羽抽出了別在腰間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慢悠悠的說:“這女人啊就像那宮中名貴的花一樣,離不開呵護,楚小姐又和那些名貴的花有所區別,就算沒有人打理呵護,自己一樣可以開的極好......”
話音未落,他就冷的一哆嗦。
扭頭看他皇兄,面容緊繃,分明是已經咬緊了後槽牙。
蕭暮羽眼睛一轉,反應過來後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他這話,就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男女之間吵架了,不論誰對誰錯,我們男人就要大度一些,不去計較,道個歉就好了,更何況楚小姐心裏是有皇兄的,只要皇兄說兩句軟話,她一定會滿臉動容的看着你,說自己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你說你錯了,她說是她的說,這一來二去,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說不準她一個高興,還會主動送包。”
蕭懷瑾剛開始聽的時候,還覺得有那麼幾分道理。
可越聽越不對勁,臉上有種風雨欲來之勢。
他睨了蕭暮羽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個傻子。
最後,蕭暮羽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和三寸不爛之舌,連午膳都沒有蹭上,被玄蒼“請”了出去。
金烏東昇西落,天色一點點的暗了下來。
蕭懷瑾在書房處理的一天的公務,玄蒼端着熱好的飯菜進來,見自家王爺看着窗外出神,眼神悠遠。
他把蠟燭一一點上,開口勸道:“王爺,您都一天沒有喫東西了,多少喫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