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二人回到重華宮的時候,大殿裏的氣氛有些凝滯。
蓮夢站在中間,看着高位上的皇帝,神色倔強。
大臣們竊竊私語,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翊王。
蕭景和環視一週,拉了一個宮人過來,低聲問了句:“怎麼回事?”
宮女恭敬的回稟說:“回太子殿下的話,是蓮夢公主看上了翊王,想讓皇上下旨,結兩國秦晉之好,但是翊王不願意,直接拒絕了,皇上正爲難着呢。”
他恍然大悟。
怪不得蕭懷瑾的臉色這麼難看。
這個時候,皇后身邊的嬤嬤端着托盤走了過來:“殿下,這是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給您熬的醒酒湯。”
蕭景和沒有拒絕:“替本宮謝謝母后。”
嬤嬤笑着應下。
醒酒湯應該是剛煮好就端上來了,碗的外面都是燙的。
蕭景和漫不經心的攪着,氤氳而生的白色熱氣模糊了他的神情。
透着着朦朦朧朧的煙霧,他看見了楚昭禾。
楚昭禾正低頭搬弄着桌上的插花,好像並沒有被這件事影響。
但他知道,她眼裏是容不得沙子的。
否則當初就不會那麼決絕的要與晉王和離。
皇帝眼神蒼老沉鬱,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須臾,他道:“強扭的瓜不甜,朕這滄漓青年才俊如過江之卿,公主何必急於這一時半刻,大可以再仔細挑選一下。”
蓮夢毫不猶豫的說:“我心意已決,若是和親,只嫁翊王,其餘那些凡夫俗子,怎麼配得上我這漠北嫡公主的身份。”
這番自視甚高的話,聽的皇帝滿臉不悅。
還未來得及發作,大殿的一旁響起了一道清麗的聲音。
“公主說的極是!”
衆人尋聲看去,只見楚昭禾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用一種露骨的眼神掃視了蓮夢一圈,笑道:“公主身份尊貴,是漠北的嫡公主,自古嫡庶有別,公主要配,應該配出身正宮的太子殿下才是,否則無論誰當您的夫君,都是辱沒了您的身份。”
蕭景和聽到這話後,臉色沉了下來,有暴雨將傾之勢。
她何其殘忍和無情。
明知道他的心意,視而不見也就算了,竟然還想把蓮夢這個囂張跋扈的公主塞給他。
楚昭禾啊楚昭禾,你到底有沒有心?
蓮夢被她那用物品估價的眼神看得羞惱:“你——”
楚昭禾打斷了她的話,淡聲道:“怎麼?容民女提醒您一句,若是您覺得太子殿下也配不上您,那公主您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些!”
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了下來,蓮夢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蕭景和。
見男人溫和的眉宇暗藏凌厲,臉色慍怒,她心裏咯噔了一聲,暗道不好。
都是楚昭禾這個賤人,她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胡律耶見局勢不利,起身走到了蓮夢的身旁。
他遞給蓮夢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行了一禮後客氣道:“這滄漓是皇上您的滄漓,沒有人敢忤逆您,聯姻之事,只需要皇上您的一道聖旨,自此之後,漠北與滄漓永結秦晉之好,互通與有無,兩國聯手吞併天下,豈不指日可待?”
這漠北太子怕不是酒喝多,腦子不清醒了。
就算是其他小國不足爲據,但還有一個大朔雄踞一方。
幾十年前的三足鼎立早就已經發生了變化。
戰敗後仰仗滄漓鼻息生活的漠北,坐山觀虎鬥,隱藏勢力的大朔。
無人知道大朔兵馬如何,但就算是與漠北聯手,這個冒險也要慎之又慎。
大臣交換了一下眼神,覺得這漠北太子還是太嫩了些。
年少輕狂,不顧後果。
胡律耶對他們眼裏的不屑和鄙夷視若無睹,心裏卻冷笑了一聲。
若在之前,他這話是異想天開了些。
看現在的漠北不同,他們有聖主坐鎮,還怕什麼?
皇帝握着扶手的手指尖發白,眼底的情緒像風暴般翻涌。
好大的口氣!
要是他不答應了這樁婚事,他漠北是不是轉頭就和別的國家聯手來攻打他們滄漓了?!
見皇帝一直不說話,胡律耶又道:“皇上,據孤所知,翊王並未娶妻,若是讓蓮夢做了他的翊王妃,不但可以綿延皇家香火,也父皇的關係也能更近一步,豈不是兩全其美?”
宜妃放下手裏的茶盞,笑了笑,悠悠道:“胡律太子這話可就說錯了,翊王雖未娶親,但已有婚配,大婚的日子就在幾個月後了,這凡事都講個先來後到,有縫隙就鑽的性子是不是不太好?”
胡律耶嘴角的弧度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方纔就是隨口一說,故作不知。
但這位宜妃是什麼意思?
是在說他們兄妹倆像老鼠一般,見縫就鑽嗎?!
蓮夢看了眼楚昭禾,冷哼了一聲,十分大度的說:“我不介意與旁人共事一夫,只是麻煩那位未過門的翊王妃委屈一下,做翊王的側妃了。”
這話說的不知羞,臉皮厚的劍都穿不透了。
楚昭禾正想爲這段真愛發言鼓掌的時候,手腕被人拉住。
下一刻,她人就被蕭懷瑾拉到了大殿的中央,成了所有人目光的靶子。
蕭懷瑾看了蓮夢一眼,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本王介意心上人屈居人下,翊王府此生也只有楚昭禾這一位女主人,公主大度,本王無福消受。”
男人毫不留情的話讓蓮夢難堪至極,她指着楚昭禾,佈滿了紅血絲的眼珠死死的瞪着:“她有什麼好的,她不久有一副好樣貌嗎?但本公主的樣貌也是漠北數一數二的,除此之外,她哪點比得上本公主?能給翊王帶來幫助的是本公主,不是她!”
蕭懷瑾睨了她一眼,譏誚道:“懦弱無能的男人才會要靠女人的幫助,本王從不需要。”
更何況他女人的聰明,又豈是這個頭腦簡單的蓮夢能比的?
簡直是侮辱了他的王妃!
胡律耶眯着眼睛,對上他的視線。
無聲的戰火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他最先收回視線,擡頭看向皇帝:“皇上,自古這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雖然沒有感情,但時間久了誰又能說的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