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蒼看了蕭懷瑾一眼，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莫神醫，你知道楚小姐她爲什麼——”
莫寒整理藥箱的動作一頓，輕輕的搖了搖頭。
楚昭禾走的時候只給他留了話，說以後有事去百里府找她。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玄蒼粗眉皺在了一起，額頭能夾死蒼蠅。
你說說這都是什麼事兒！
莫寒也沒打算走，收拾好後淨了手，坐在軟榻上。
解毒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痛苦，他怕萬一出了個什麼意外，沒辦法給師父交代。
——
夜晚涼風蕭瑟。
天冷，百姓早早的就回了家，街道清冷，鋪面門可羅雀。
今日是德勝一月一次的休息日。
伺候完皇帝晚膳後他纔出了宮。
他在宮外置辦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三進宅院，地理位置很是不錯。
到了街口，德勝喊住了車伕，扔給他了幾個銅板。
“行了，就到這兒。”
車伕扶他下來，笑呵呵的說：“那您走好。”
德勝活動了一下筋骨，哼着小調往家裏走去。
拐彎的時候，他眼睛隨意一瞥，看見了身後地上映照的人影。
一股涼意從後背生起，德勝臉色垮了下來，猛地轉身：“誰？！”
音落，三個黑衣人現身，毫無情緒的說：“德公公，我們家主子有請。”
雖未露臉，但德勝聽出了他的聲音。
還是那日綁他的人，他嘴裏的主子是誰，他再清楚不過了。
德勝哼了一聲，在三人的包圍監督下上了馬車。
“噠噠”的馬蹄聲在空蕩的街道上響起。
馬車出了城，一炷香的功夫後，在湖邊停了下來。
德勝下了馬車，迎面的冷風讓他瑟縮了一下身體。
看着這荒郊野外，他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黑衣人沒給他後悔的機會，半推半壓着他往那不遠處唯一亮燈的地方走去。
距離看着近，卻要繞過半個湖，走了好一會兒。
路面崎嶇不明，德勝被絆了好幾次，要不是黑衣人提溜着他的衣領，早就摔了個狗喫屎。
他氣的要命，但始終顧忌着什麼，不敢多說一句。
藉着水波瀲灩的湖面和稀疏的月色，德勝模模糊糊的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
那人坐在石頭上，身子斜斜的倚着什麼，右手攥了一罐酒。
他快要與這夜色融爲一體，翻飛的袖袍似羅剎夜遊。
剩下最後幾步路，黑衣人也沒了耐心，把德勝往前一推。
“王爺，人帶到了。”
被稱爲“王爺”的人扭頭看來，那熟悉的容貌，赫然是端親王。
端親王點頭：“下去吧。”
黑衣人抱拳應下，身體幾個飛越就消失在了樹林裏。
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不遠處的黑暗裏，有人把這裏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德勝擡起鬆垮的眼皮看了眼一臉陰騖的端親王，然後趕緊低下頭，迫不及待的解釋道：“王爺，老奴都按您說的事辦了，可是楚小姐那裏，老奴實在是做不了主啊。”
端親王捏了他的把柄威脅他，說讓他盯着皇上的一舉一動，尤其是身體情況。
他想着這個事不算太難，而且自己也沒有辦法，只能應下。
可是前幾天皇上忽然昏倒的時候，端親王忽然讓人給他帶了話。
說讓他無論用什麼辦法都儘量拖延着楚昭禾，讓她晚點進宮。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奴才，事發緊急，他又怕事情鬧大了引火燒身。
後來絞盡腦汁，也只勉勉強強想起不讓人去宮門口接人這個主意。
從宮門口到御書房有半個多時辰的路城。
可是沒想到，縱然晚了這麼久，還是保住了皇帝一命。
身邊地獄般的溫度讓德勝不敢再往下想，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公公不盡心啊，莫不是想要本王去皇兄面前，把公公揹着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樣一樣的揭發出來？”
端親王冷笑一聲，扔了手裏空掉的酒瓶，慢慢的坐直了身體。
話裏威脅一清二楚，德勝聽的腿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
他匍匐在地上，身體顫抖，也不知是凍的還是嚇的。
“求王爺高擡貴手，放老奴和嬌嬌一馬。”
嬌嬌是他名義上的義女，是幾年前朝中一位官員送給他的。
除了女人，還有莊子，錢財，地契。
他十三歲就進了宮，知道宮規嚴苛。
但嬌嬌長的太像他兒時的玩伴，再加上那些人的各種誘惑和奉承都讓他無比享受，他一時迷了心，這才......
太監與朝臣勾結，在宮外與人對食，欺君罔上，這樁樁件件都是死罪。
端親王就是抓住了他這個把柄，纔敢這麼膽大包天的指使他，對皇上不利。
事已至此，德勝知道，他已經上了賊船，沒有了回頭路。
“老奴願意爲王爺做任何事，只求王爺寬恕老奴這次。”
端親王拽住了他的衣領，語氣陰冷：“那本王現在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衣領緊鎖着脖子，德勝呼吸不暢，只好直起了點身體。
隨着這個動作，他看見了端親王方纔一直靠着的地方，竟然是一塊墓碑！
他眯了眯眼，在看清上面刻着的字時，滿臉的不可思議。
元霜？
這，這不是賢妃娘娘的表字嗎？！
楚懷仁的嫡親妹妹楚慧婉，因爲是在霜降時節出生，所以字元霜。
端親王見他這副神情，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瞬間瞭然。
他鬆了手，轉身走到石碑前，用袖子擦了擦上面薄薄的寒露，不加遮掩的說：“這裏面躺着的人，說來你也認識。”
德勝嚥了口唾沫，試探道：“王爺，這裏面的人難道...難道是賢妃娘娘？”
“她不是什麼賢妃娘娘！”端親王突然吼了一聲，陰戾的目光像是刀子，狠狠的盯着他，“她是元霜，是本王的元霜！”
德勝煞白着臉，連忙順從着他。
看來很早之前那些傳聞並非全部都是假的。
不過端親王也真夠大膽，居然敢把賢妃娘娘從皇陵裏偷出來，安葬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