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根蠟燭如鬼火般搖曳,把端親王陰狠的面容襯的愈發可怖。

    他近乎癡迷的撫摸着那冰冷的墓碑,心裏的憤怒慢慢的被壓制。

    他抱着墓碑,像是哄孩子一樣輕拍着,喃喃低語:“元霜,吵到你了吧,是本王的錯,你好好休息,以後誰都不會來打擾你......”

    看着這一幕,德勝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端親王怕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瘋了。

    “本王要去處理一點事,一會兒再來陪你。”

    端親王終於鬆開了墓碑,轉身時,眼裏不多的柔情瞬間消散。

    他把德勝帶的遠了些,知道確定不會吵到元霜時,才停下了腳步。

    “本王問你,皇兄的遺旨寫了什麼內容?”

    內容?

    德勝心裏清楚,他哪是問什麼內容,分明是在問上面的名字!

    皇上身體都到了如此地步,定會留下遺旨,這點瞞不過去。

    他點頭哈腰的說:“老奴就是一個奴才,遺旨這事事關滄漓未來國運,此等大事,皇上怎會讓老奴知曉?”

    端親王的視線從結了冰的湖面上移到了他的臉上,哂笑一聲後就捏住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齒道:“公公該不會以爲本王真的不敢殺了你吧?”

    喉嚨被人死死的掐住,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

    德勝面目漲成了豬肝色,嗓子像是公鴨一樣難聽:“老奴拿...拿性命發誓,老奴是真的不知道。”

    皇上立遺旨那日,他研了墨就出去了,遺旨上究竟寫了什麼,恐怕只有皇上和丞相大人知道。

    端親王毒蛇般的眼神審視了他片刻,在他剩下最後幾口氣時大發慈悲的鬆了手。

    德勝身體像破布一般癱軟在泥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

    空氣太涼了,他吸的猛了些,嗆到了肺氣管,咳嗽個不停。

    在看見端親王殺人般狠戾的目光時,他連忙跪好,恕罪道:“老奴雖然不知道聖旨上寫了什麼,但有一事可以告訴王爺。”

    “說!”

    “皇上本就早早的立好了遺旨,但那日翊王去了御書房,他們兩人在裏面說了很久,等翊王離開後,皇上就讓老奴取了之前的遺旨燒了,重新寫了一個新的。”

    端親王眯了眯眼。

    皇上子嗣不多,已經及笄能擔當大任的皇子也只有太子,翊王,六王。

    被燒的那捲聖旨上寫的是誰的名字並難猜。

    要是德勝沒有說謊,現在牌匾後面遺旨上的名字應該是翊王?

    但他手握邊關的幾十萬大軍,若是想要那個位子,何必如此麻煩,直接謀反不就成了?

    反正他有韓家那樣的外祖父家,還在乎什麼名聲。

    端親王一言不發,盯着深不見底的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站的地方是個風口,德勝被吹的牙關打顫,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他看了眼周圍漆黑的景象,賠笑道:“對了王爺,老奴還聽到了一件事。”

    端親王不耐煩道:“公公是在等本王請你?!”

    “不敢,不敢”,德勝的腰又彎了彎,恭謹卑微:“老奴偷聽到了太后和楚昭禾的談話,外面守着人,老奴沒敢離得太近,只模糊的聽了個大概,說什麼藥效只有三天,三天後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老奴斗膽揣測,這和皇上的病情有關。”

    三天?

    端親王算了下時間:“那豈不是就是後日?”

    德勝訕訕點頭,不敢接話。

    端親王拍了拍德勝的肩,有給他整理了一下褶皺的衣襟,意有所指的說:“公公可以走了,但千萬別忘了你答應本王的事。”

    德勝鬆了一口氣:“是,是,老奴定以王爺您馬首是瞻。”

    得到准許後,他小跑着離開,彷彿再慢一步就走不了了。

    端親王重新回到了墓碑前,撫摸着上面他親自雕刻的畫像:“他殺了你,他就應該付出代價,元霜,這一日馬上就要到了!”

    說着說着,他開始瘋狂的大笑。

    皇兄啊皇兄,這是你逼我的!

    ——

    太子府。

    天還未亮,下人進來添炭的時候,就見蕭景和已經醒了,半臥在牀上,手裏拿了一本摺子。

    侍女放下手裏的炭盆,急急忙忙的走了過去:“殿下,您怎麼不躺倒牀上休息,太醫說了,您的傷——”

    “無礙。”

    蕭景和擡了擡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護心膽藥效確實不錯,但這疼確實半點都不治。

    傷口處一直火燒火燎的疼,根本睡不着。

    侍女頷首,幫他墊了墊身下的被褥,讓他靠的更舒服些。

    屋外傳來聲響,一個侍衛裝扮的男人走了進來。

    仔細看他的面容,長的倒和無影有兩分相似。

    夜影抱拳行禮,眼睛看向了一旁的侍女。

    蕭景和讓人退下,放下了手裏的摺子:“說吧。”

    夜影道:“六王爺在去黔南的路上自刎了,人沒救過來,屍體已經在運回京的路上了,今天下午便會到。”

    蕭景和的神色凝滯了一瞬。

    聽到這個消息,他倒沒有多少傷心,若說非要有什麼情緒,那也只有悵惋。

    成王敗寇。

    生在皇家,享受榮華富貴的同時,就要想到早晚會有這麼一天。

    蕭景和問了句:“父皇他是什麼反應?”

    他出身正宮,被封太子,父皇從小對他就頗爲嚴苛。

    蕭懷瑾小時候倒是很入父皇的眼,只是後來因爲韓家的事,父皇對他頗爲芥蒂,漸漸疏遠防備。

    蕭暮羽是個不成器的,更是不用多說。

    他們這幾人裏,只有蕭崇之最受寵。

    他能說會道,貴妃又是個會討人喜歡的,父皇愛屋及烏,對他幾乎是有求必應。

    哪個被貶的皇子死後還能回京?

    縱然蕭崇之犯下如此大錯,人一了,父皇還是心軟了,開恩讓他入皇陵。

    夜影稟告說:“皇上當時聽到消息後並沒有什麼異常,但皇后娘娘讓人傳話說,皇上又吐了血。”

    突然,外面傳來一聲冷哼。

    端親王陰沉着臉走了進來,手裏拿着厚厚的一疊宣紙。

    “皇叔。”

    蕭景和看見他愣了一下,撐着牀要起身行禮。

    端親王大手一揮,把手裏的宣紙砸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