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來說,這件事對他們漠北只好不壞。
據他所知,大朔皇帝可就這麼一個兒子。
要是這唯一的兒子死了,人不瘋也得去了半條命!
一旁的蕭崇之看着忽明忽暗的薰香,不緊不慢的提醒了一句:“動手要趁早,不要等蕭懷瑾的人接到後再動手,恐會生變。”
胡律耶把酒壺裏的最後一杯酒喝完,手背抹了一下嘴角,對着門外喊了一聲。
心腹推門進來,畢恭畢敬的開口:“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胡律耶對他招了招手,讓他走近些。
而後他在心腹耳邊嘀咕了一陣。
心腹聽後一臉鄭重:“屬下明白,定會將此事辦妥,殿下放心!”
胡律耶點頭,讓他退下了。
蕭崇之又喊了人送了酒進來。
來人身後還跟着幾個紅煙樓的姑娘。
輕紗裹身,身段玲瓏有致,懷裏抱着樂器。
那人是個會來事的,給他們的杯子滿上後,笑的諂媚:“兩位主子近來辛苦了,屬下斗膽請了幾位姑娘過來,請兩位主子聽曲兒解乏。”
胡律耶扔了一錠銀子過去,拍了拍他的臉:“有心了。”
那人雙手接過銀子,滿臉笑容:“爲主子分憂,本就是屬下應該做的事。”
胡律耶揮了揮手,讓他退下。
沒過一會兒,屋內就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曲兒聲和女子嬉笑的聲音。
聖主不在,胡律耶難的放鬆,快活的不知天南地北。
蕭崇之卻一反常態,推開了湊上來的姑娘,獨自坐在那裏喝悶酒。
胡律耶看他這心不在焉的模樣,一把攬過着他的肩膀,眼神飄忽指着面前的這幾個女人說:“女人要多少沒有,你看看這水靈靈的臉蛋,你又何必念着那一人!”
他仰頭想了一陣,開始往蕭崇之的心上扎刀子:“孤聽說她曾經是你的王妃?既然你這麼捨不得她,當初又爲何放她自由,讓她去到了蕭懷瑾的身邊?”
傷疤再次被提起,蕭崇之臉色十分難看。
他神色陰騖,拿過了胡律耶的酒杯:“殿下,您喝醉了!”
“孤沒醉!孤的酒量好着呢,孤千杯不醉!”
胡律耶又拿起了酒杯,搖搖晃晃的喝了一杯,打了個酒嗝,斷斷續續地說:“楚昭禾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好的,不就是長得好看了一點,但我們漠北從來不缺美女,要不是聖主護着她,孤一定要把她的一身傲骨敲碎,然後丟到軍營裏寬待士兵!”
一想到這個女人解了沱西鎮和棲柏鎮百姓的毒,他就恨不得殺了她,以泄心頭之憤!
雖說酒鬼的話當不得真,但蕭崇之還是聽的拳頭都硬了。
他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動手,就找了個由頭離開。
屋外溫度凍人,讓人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清醒了許多。
蕭崇之卻像是入了魔障一般,覺得這點風還不夠,就飛身上了屋頂。
北風烈烈,吹的人衣衫鼓鼓作響。
他雙撐在身後,閉着眼睛感受着似刃的冷風割面的輕微刺痛。
其實胡律耶猜對了一點,他確實有辦法對付蕭懷瑾。
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胡律耶是個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固然忌憚聖主,但聖主如今遠在上京城,他對楚昭禾下手誰又能奈他如何?
胡律耶知道,卻沒有動手,而是希望這句話能從他的嘴裏說出來。
一來日後聖主追究起來有人背鍋。
二來麼,是覺得有人與他不謀而合,認同他的想法。
想到這裏,蕭崇之譏誚一笑。
同時他心裏也在盤算着。
要是他攛掇胡律耶行動了,胡律耶成功把楚昭禾從蕭懷瑾身邊綁過來的機會有多大?
他又能不能帶着楚昭禾遠走高飛?
蕭崇之想的入神,沒有發現客棧的某個房間裏,一個小姑娘從窄小的窗戶縫隙裏注視着他。
是念柔。
楚姐姐解了百姓的毒,大哥哥也不要她還錢,可她還是因爲說不清,道不明的緣由選擇了留下來。
念柔垂在身側的手緊抓着衣裙,正糾結着一件事。
她方纔其實全部都聽到了。
她是想給大哥哥送點心,走到門口時無意聽見了他和那個漠北太子的合謀。
兩人說的隱晦,她沒有聽太懂,但也知道的八九不離十。
念柔雖然還差兩年才及笄,但爲了母親的藥錢,她早早的就去別人家做工,很會讒言觀色,比同齡人要成熟許多。
她其實知道,大哥哥不是什麼好人。
沱西鎮百姓的中毒和他脫不了干係。
她還知道大哥哥這個滄漓人卻和那個漠北太子是一夥的,他們在謀劃着如何攻打滄漓,坐擁天下。
她甚至還知道,大哥哥喜歡楚姐姐,有時甚至把她當做了替身,盯着她的眼睛發呆。
可明明她們兩人一點都不像!
念柔“嘭”的一聲關上了窗戶,不去看屋頂的蕭崇之。
她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心軟,會影響自己的判斷!
念柔在屋子裏來回踱步,面色痛苦,神色搖擺不定。
她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楚姐姐?
猶豫再三,念柔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大哥哥是她的救命恩人,楚姐姐就是她的再造恩人。
娘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她不能忘恩負義,助紂爲虐!
念柔離開客棧的時候,遭到了門口守衛的盤查。
“這麼晚了要去哪?”
她沒有說謊騙過人,想到要做的事情難免有些心虛,說話時聲音都有些發抖。
“我...我突然想喫糯米糕了,就想着買兩塊回來。”
守衛探究地看了她兩眼,放她離開。
念柔心裏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故作鎮定的走着。
看着她的背影,其中一名守衛扭頭對同伴說:“你有沒有感覺她不太對勁?”
和他們說話的時候連頭都不敢擡,擺明了心裏有鬼!
同伴想了一下,當機立斷:“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報告太子。”
太子說了,非常時期,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