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蕭懷瑾抓住她的手，眸色深深：“這件事不是我們早就說好了，怎麼要反悔？”
跪在寒風裏請他三思的大臣，許久不摻和政事的太皇太后，內心惶恐不安的百姓。
他們的所作所爲，讓一直堅持己見的楚昭禾產生了懷疑。
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她低頭把玩着男人修長的手指，悶聲道：“你是一個好皇帝，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讓——”
蕭懷瑾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加重了語氣：“楚昭禾！”
他的手捧起楚昭禾的臉，讓她不得不與他對視。
“你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蕭暮羽？”
“我......”
楚昭禾回答不上來。
蕭懷瑾道：“我爲什麼坐這個位子，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他當初是爲了查清韓家被誣陷的真相，給韓家洗清冤屈，讓他母妃能得以安息。
這個皇位，只是能讓他更快地達到目的。
這些楚昭禾都知道。
她默了默，輕聲道：“我只是怕你有朝一日會後悔...”
恩愛情深也會走到相看兩厭。
如果真的到了那時，他會不會後悔此刻的決定？
楚昭禾的這些想法，蕭懷瑾又氣又笑。
他捏了捏她的臉，擡了擡眉梢：“我的眼光都被你這個滄漓第一美人養刁了，要是連你都看不上了，還有誰能入得了我的眼？”
“再說了，你不是說過，我若敢負你，你就會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只有一條命，自是得好好愛惜。”
楚昭禾看着他，翦水的澄眸裏情緒翻涌。
一會兒，她抱着他勁瘦的腰身，臉靠着他的肩膀，低低地嗯了一聲。
蕭懷瑾順着她的長髮，讓她不要想這麼多。
“蕭暮羽之前只是心思不在政務方面，又不是人傻，更何況還有帝師在旁邊輔佐，他能坐穩這個位子。”
......
新年的第十日，蕭懷瑾正式傳位於蕭暮羽，改年號爲永昭。
蕭懷瑾本來打算先成婚再禪位，讓楚昭禾感受一下滄漓皇后的尊貴威嚴。
但楚昭禾嫌棄禮儀繁瑣，怎麼都不願。
他自是順着她的意思，把兩人的婚期定在了一個月後，立春那日。
千媚的病情也穩定了下來，愈之撒了謊，給她編了一個虛假的身世。
她已經慢慢地適應了他這個夫君，但對他總是忽冷忽熱，因爲她晚上總是睡不好覺，偶爾，會想起一些舊事。
但都轉瞬即逝，讓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的存在過。
楚昭禾雖貴爲大朔國公主，但她與蕭懷瑾的親事並不是聯姻。
愈之是想讓她從大朔風風光光地出嫁，昭告天下的。
但又擔心路途遙遠，她在路上奔波受苦。
蕭懷瑾體恤他的愛女之心，把兩人的大婚儀式定在了大朔皇宮。
婚後楚昭禾還可以陪他們一段時間，然後兩人再去遊山玩水。
回大朔的路上，是望不到邊的大紅地衣，一路綿延到滄漓邊境，換成了極具大朔風情的地衣。
有暖流劃過楚昭禾的心尖，她眼底潮溼。
大婚當日，大朔上下喜氣洋洋。
百姓站在街道兩旁，看着公主的花轎繞城三圈。
楚昭禾也不吝嗇，讓木槿她們提前包好了好多喜袋分了出去，讓她們也跟着沾沾喜氣。
百姓說着祝賀的話，那景象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繞城結束後，花轎朝皇宮駛去，人羣漸漸散開。
百姓都在談論楚昭禾這位大朔的公主。
沒有人注意到，巷子的拐角處，有一男子站了很久。
他溫柔地注視着花轎駛離，那影子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最後模糊不見。
巷子裏，有幾個搶到了喜袋的孩子，互相追趕着玩。
男人定定地看了片刻，擡腳走了過去。
......
小男孩低頭看着手裏的一大錠金子，又擡起了頭。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口，隱隱約約能看見衣角那一抹醒目的紅色。
宮門口，是隆重打扮的愈之和千媚。
本來是沒有這個禮儀的，是愈之想向全天下的人證明，他對這個新找回女兒的疼愛，讓人以後不敢輕怠。
愈之攜着千媚和楚昭禾，一起拾階而上，站在了最高處。
楚昭禾的頭髮全部挽起，頭戴九翠鳳冠，赤紅的嫁衣襯的她膚白勝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金色的絲線閃着亮光，襯的她飄飄欲仙，不似真人。
站在下面的蕭懷瑾隨意一瞥，竟也看的愣了神。
在小太監的提醒下，他回神一笑，歷階而上。
他的步伐不急不緩，走的格外鄭重。
隔着紅蓋頭，楚昭禾看的有些朦朧。
她以爲自己不會哭的，可她看着蕭懷瑾一步一步，堅定不移地朝自己走來，眼眶微紅。
他是滄漓的戰神翊王，坐上過那九五之尊之位。
但爲了她，放下了所有身段。
蕭懷瑾走到她面前，脣角上揚，伸出手掌。
“請問大朔公主今日願意賞個臉，與我成婚，琴瑟和鳴麼？”
楚昭禾被取悅到了，卻還是故作矜持，讓他等了會兒才把手搭了上去。
蕭懷瑾握住，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不哭。”
司禮走過來，說了些吉祥話。
吉時已到，他說了賀詞，而後高聲道：“一拜天地——”
蕭懷瑾和楚昭禾轉身行禮。
“二拜高堂——”
千媚看着這一幕，紅了眼眶，愈之輕攬着她的肩膀，也悄悄地扭過頭拭淚。
“夫妻對拜——”
蕭懷瑾與楚昭禾隔着蓋頭對視，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彎腰拂禮。
拜完天地，司儀喊了一句：“禮成——”
楚昭禾被送回了自己宮殿。
木槿端了喫食進來，讓她先墊墊肚子。
頭上的蓋頭不能掀，楚昭禾喫的略有些艱難。
隨便吃了兩口，她就懶得再吃了，嘆氣道：“蕭懷瑾怎麼還不回來啊——”
她現在這一身，是躺也不能躺，睡也不能睡，什麼都幹不成。
可太難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