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衣着樸素,但身材尤好,面容清秀,正驚慌地看着他。
這一瞧,他醉意上頭,猛地撲了過去,一把甩掉她手中的奶娃娃,推搡着把她推進了花店,然後將門合上。
“走開,你走開,救命,救命……”她記掛着孩子,想要跑出去,反而被男子推倒在地,被壓住,被打昏,被欺凌。
第二天早上,當她醒來的時候,渾身劇痛,那醉漢早已消失無蹤。
昨天晚上她那麼大聲的叫喊,真的沒人聽見嗎?
不過是,人心被矇蔽罷了。
原以爲生活已經將人摧殘得更狠,可老天偏偏不讓她這麼覺得。
她又懷孕了,是那晚,可孩子的爹呢?是個強|奸|犯,長什麼樣都記不得了。
把這個孩子打掉?可是她不敢,因爲她太善良了。
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有什麼錯呢?
後來,她把那孩子生了下來,取名阿風。
從他出世開始,他的身上便刻上“奸生子”這三個字,受盡白眼和欺辱,沒有小孩願意和他一起玩,所有大人都在背後默默嘀咕他。
一開始他不懂,就大哭大鬧,爲什麼沒有人願意和他玩,母親只好安慰他,後來他懂了,從此沒有哭鬧過了。是因爲那一年,他的哥哥,也就是那個小兒麻痹的孩子,因爲長相醜陋,被人在街上活活打死。
幸好當時他們遇上了一位好心的婦人,就是唐家的大夫人。
她在唐家當幫傭,給阿風取名爲唐風,把所有的關愛給了他,將他撫養長大。大夫人和唐老爺都是善心的人,出錢給她孩子上學。他也爭氣,唸了南城最好的學校,又陪大公子留洋,一邊照顧大公子一邊學習,成爲了一名醫生。
此後,他再也沒有去過曾經生活過的那個弄堂,那個令他痛苦不堪的地方。那個,他的身上永遠刻着“奸生子”三個字的地獄。
從此,他是唐家養子,醫生唐風。
諷刺的是,命運還是沒放過這一家人。
“後來,我去醫院給阿風送飯,卻沒想到遇見了那個臭男人,他是去看病的,我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警長,阿風他根本沒見過袁世傑,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她似乎在回憶,又說道:“他看完病後,我一路跟了出去,他的老婆和孩子都在等他,一家人開開心心……哪怕是經過我身旁,他都沒認出我來。”
“這樣的男人,我能不恨能不殺了他嗎!”
“一想到我因爲那個人遭受的苦難,這一切……還有我那個被人活活打死在街上的可憐孩子,我就恨不得拔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我恨他,所以我殺了他,人是我殺的!”
“阿風,你別傻好不好?你聽媽的話,再聽媽的話,一次就行,就一次……”
“媽,”唐風打斷了她的話,“媽,恐怕這一次,阿風要違背您了。”
“不,不要,孩子……”
唐風看着自己的母親,雙眸泛淚,“媽,當時你看到他,你只敢躲在一旁哭,哭得撕心裂肺,你甚至沒有勇氣走到他的面前啊。他看完病後,你就跟了出去,你想看看他生活得如何,因爲那是你的執念。可是你卻看到了他一家和諧幸福的模樣,你的心碎了一地啊,所以你才昏倒過去,一病不起。”
“你怎麼可能去殺人的呢?”
“媽,我見過你和他的合照,他來找我看病,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又說,原本他並不想殺人,可當他去質問袁世傑,問他爲什麼要那樣對自己母親的時候,他卻對他的母親沒有絲毫記憶了。
竟是這樣一個寡情不義的人,這樣的人憑什麼幸福?憑什麼快樂?
所以,他才起了殺心,進而被人下了傀儡術。
故事令人唏噓不已,可他到底是不該殺人的,殺了人就該付出代價。
李警長要把他帶去警局,他的母親哭着喊着不要。他不捨地看着母親,訣別地看了她最後一眼,“媽,照顧好自己,兒子不孝……”
“不要,不要抓我兒子,不要抓他,不該這樣,抓我抓我,我是個半死的人,抓我好不好?不要抓我兒子,不要抓我兒子……”
最終,什麼都挽回不了。
所有的悲情不是犯罪的藉口,但可以爲其判刑減輕刑罰。
後來魚歆之爲他安排了律師,又拖了沈司令的關照,這起案件又引起了當年諸多事情,一時轟動不已,各家報社都想拿個頭條。律師制度在那個年代剛剛試行,但辯護律師也爲其努力了一把,把他從死刑改爲了無期徒刑。
又因,被害人家屬原諒,他尚有年長母親需要照料,根據當時的條例,遵循“存留養親”原則,因此體恤,放他出獄好好照顧母親。
當然這都是後話,也是經過各方努力才取得的結果,歷時長久。
李警長把唐風帶走後,他的母親昏倒過去,魚歆之派了專門的人來看護。
離開之際,魚歆之和魚一石對視一眼,率先出了門,“我們先出去開車。”
留下了魚清淼和他的小徒弟。
魚清淼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落寞的小徒弟:“昨晚……”
小徒弟搶着說話:“昨晚我壓根記不得了。”說完,又迫不及待往外走。
“也好。”魚清淼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哪裏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