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除了一道道厲鬼飛來飛去發出的低吼聲，便是火球飛速上竄的氣流碰撞聲。
兩人嘿然沉默。
單若水的心裏正進行着一場火熱的質問。
——你怕什麼？就這點挫折就害怕了？你就踟躕在原地，自怨自艾着？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抱着義無反顧的決心嗎？被拒絕很可怕嗎？很可憐嗎？你都不去勇敢不去努力，你纔是什麼希望都沒有。
爲了愛而勇敢的人，一點也不可憐。
“師父……”單若水喊了一聲，想要脫離師父的懷抱，然後和他面對面說話。
可他剛一動，遊蕩在周邊的厲鬼就看準了時機，要朝他的手臂咬去。
“小心。”魚清淼立刻伸長手臂，將小徒弟牢牢抱在懷中，幾乎是胸口貼胸口，腦門撞下顎。
“……”單若水：這個距離令人想犯罪啊！師父啊！
“師父……”
“別動……”
單若水就這麼被師父牢牢抱在懷中，一顆心跳得飛快，快要爆炸，身體某處傳來一種奇異的快感。
快要，受不住這樣的煎熬了。
“師父……”
他將腦門垂落，靠在師父的肩膀下，然後雙手來到師父身後，輕輕抱了上去，低聲說着，“我喜歡你。”
魚清淼愣住，心神一顫，翻江倒海一般，待平靜幾許後才說，“我知道。”
那晚，他說得清清楚楚，他聽得明明白白。
只是後來，分明是小徒弟疏遠了他……
啊？
“師父，你知道？”單若水驚詫地擡眸，看了師父一眼又快速低頭，臉頰耳畔紅得嚇人。他將額頭擱在師父的胸膛上，悶聲問道：“既然師父知道，那師父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這話又從何說起？
“難道我們不是這樣的關係嗎？”魚清淼困惑了。
啊？
單若水也困惑了，下意識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那晚。”魚清淼快速回答。
單若水：“……”哪晚？那晚！
所以，那晚上他到底錯過了什麼？
“師父，那晚我都昏昏迷迷的，甚至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真實，後來又說我們是被人下了藥，我更加覺得是我自作多情，所以我……我以爲……以爲……”
“以爲，我對你無意？”魚清淼接了他的話。
“嗯。”
奈何啊，他還以爲是小徒弟特意疏遠了自己，而他又不善於言語，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問，只當是小徒弟心情不好。
卻沒想到，小徒弟是這麼想的。
“若我當真對你無意，你那晚清白難保。”魚清淼的手在他腰間掐了一下。
單若水喫痛，這纔回味着師父話裏的意思，有些轉不過腦袋，懵懂地擡頭看了一眼。
“正是因爲喜歡，所以才停手，不是嗎？”魚清淼笑了笑，解釋着。
“師父……”單若水的心房轟然倒塌，這一刻，他願意爲愛赴死，無怨無悔。
“師父……”
他又喚了一聲，雙手緊緊摟住師父，將側臉靠在他的懷中，緊緊地緊緊地靠着師父，彷彿他是脫落的寶石，而師父是底座，寶石終究是要鑲嵌入底座，合二爲一。
“你面子薄，你想我怎麼說？我以爲，你會知道，知道我的心意。”魚清淼的喉間溢出一聲輕笑。
“我……”小徒弟不再說話了，安靜地靠着師父懷中，閉上了眼睛。
瘋狂往天空衝去的黑色火球，彷彿要在某一刻爆炸燃燒，火球內滿是將他們視爲獵物的厲鬼。
師徒兩人終於說開心結，相擁在一起。
“以後，不用喊我師父了。”魚清淼突然開了口。
“那那那喊什麼？”單若水的臉一直紅得不行，像是大火煮過的龍蝦。
“隨你喜歡。”
“師父……”他就喜歡這個稱呼，而且他臉皮太薄，喊不出其他來。
“……”都行吧。
“我們的關係，”魚清淼又問，“你想讓別人知道嗎？想不想公開？”
“暫時，還不太想……”單若水心裏一驚，覺得後面難以面對那三位師兄，這身份轉變得有些尷尬。
“好，都聽你的。”魚清淼摸了摸他的腦袋，聲音極度寵溺。
“以後，有事情別放在心上，都要和我講。”魚清淼低沉而溫柔的聲音，敲擊着他的心。
“好。”
“不準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不準刻意疏遠，明白嗎？”
“好。”
“你若是覺得我哪裏做的不夠好，要告訴我，不能憋在心裏，我們要開誠佈公，好不好？”
“好。”他覺得自己快要溺死了。
又補充道，“師父你說什麼都好，徒弟都聽你的。”
【都聽你的。】
不過日常話語，竟無端令人心動不已。
心馳神往大概是這世間最美好又折磨人的感覺。
師父啊，他再厲害也是凡人啊，有七情六慾，在面對愛情的時候也會慌亂和心跳不安，甚至也會方寸大亂，對不對？就像那一晚那樣。
但無論如何，師父也都能輕易化解。
師父還是師父，是神一樣的存在。
就在兩人互訴完衷腸，黑色火球猛地停頓住，厲鬼們在月光之下陰氣更重，更用利於他們發揮。
忽然，一股黑火燃燒起來，幻化成一張鬼臉，所到之處，厲鬼們紛紛相讓。
魚清淼認出了，出現的就是上次害他和小徒弟的鬼東西。
“魚先生不愧陸地神仙啊，不過……”那黑火鬼臉嘎嘎嘎笑起來，聲音像是撕裂開的布匹那般磨人耳朵，“你只有半刻鐘的時間，要麼收拾完這羣厲鬼，要麼和這些厲害一樣爆炸，和你那心愛的小徒弟一起，隕落人間。”
“我，好是期待你的表演呢。”
話音剛落，那黑火鬼臉就消散開來。
黑色火球一剎那像是流動的火雲，正在一點點往外撤離，就像那鬼臉說的，不到半刻鐘的時間，關着所有厲鬼的火球就會四散開來，將厲鬼們放跑。
魚清淼冷哼一聲，隨手翻出一朵掌蓮，將單若水包裹住，然後翻掌將他打了出去。
一瞬間，金蓮幻化爲蓮花落到他的腳下，載着他徐徐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