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縣太爺又傳齊了一干人等,升堂後慢條斯理地指着那耍奸男子道:“經本縣反覆且仔細地查實,你並沒有強姦那死者,你與那死者乃是傷風敗俗勾引成奸,是與不是?”
胡媒婆家的苦主聽縣太爺今日這麼一說,便急着搶先說道:“太爺,前幾天明明說是強姦,今日怎麼成了勾引成奸,還請太爺再次明察。”
縣太爺大聲罵道:“住嘴,大膽刁民。本官沒問你話你卻搶先來說,分明是擾亂公堂,給我掌嘴。”一個衙役上去便給了一板子。
縣太爺又道:“如果是強姦,婦人定是不從,必有推拉撕扯。今我察看他們二人衣裳完好,便知是勾引成奸並非強姦。另外你們這些人捉姦也應有法度,不該將人活活打死。諒你們是維護地方清譽就不重罰你們。”
隨後當堂宣佈:死者本是虔婆勾引成性,大白天與他人通姦,死有餘辜。苦主平時不加勸戒,反賴他人強姦罰銀五兩。通姦人不知檢點打板子十下罰銀十兩,衆人懲奸除惡義憤打死人不與追究,但每人罰銀五兩,款到放人。隨着衙役們又一通吆喝,便退了堂,了事。
回說辛酒鬼本來是好心請胡媒婆去說媒的,誰知反弄出這等事來。心裏雖然過意不去但爲了孩子的大事,過了幾日就把家裏的大水牛梳洗打扮了一番,紮上花,又賣了些禮物,和他媳婦一同去張老二家要把聘禮給下了。
張老二兩口子,正擔心胡媒婆死了、事也告吹了,白費了一頓酒錢,見到辛酒鬼兩口子牽了牛來,直樂開了花。一頓應酬話語後便給定下了,又請人寫了聘書捺了手印,說定女兒滿十五歲迎娶,喝了兩碗茶後便親家公親家母的告別了。
兩口子回到家後,見到辛無害正坐在門坎上嚎啕大哭。原來是鄰居們取笑他要娶媳婦了,他開始不信,後來鄰居們說你去看看你們家的大水牛就知道了。辛無害急忙去牛牢裏看,果真沒了牛,就大哭了起來。好在小乞丐陪坐在他哥哥旁邊也不停的掉眼淚,纔沒有那麼死命地哭。
辛酒鬼兩口子見了心裏一酸與也不由得掉下眼淚來,兩人各提起一個孩子來進了屋,一家人胡亂吃了幾口粥一夜無話。
一天小乞丐和他哥一起去放鴨子挖泥鰍,剛好有個大伯牽着一頭大水牛後面跟一隻小牛經過。那大水牛太重把路給踩歪了,後面小水牛一不留神便從回埂上滾了下來。小乞丐見了趕忙跑過去扶起來,那裏扶得起,接着他哥也歪着腿來扶,費了喫奶的力氣才扶起來。
辛無害道:“小牛從田埂上滑下來,我們扶起來時見胡大伯走遠了,知道你肯定要回來找,我們就在這裏給小牛洗澡,等大伯你了。”
胡大伯撐起皺紋笑着蹲下來說道:“聽說你家那大水牛給你換媳婦了,心疼不。”
辛無害聽了默默的點了幾下頭。
小乞丐扭過頭來說道:“胡大伯你家的小牛賣嗎?”
胡大伯一聽來了興趣便笑道:“賣啊,可是你有錢嗎?”
小乞丐道:“你說說看要多少錢。”
胡大伯伸出兩個巴掌,叉開十根手指頭道:“這麼多。”小乞丐道:“一千錢嗎?”辛無害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又瞪了他一下。
胡大伯道:“你當我的牛是泥捏的呢,是十兩白花花的雪花銀子。”說完起身去牽了自家小牛,在小乞丐的鼻子上輕輕颳了一下,便揹着手牽着小牛緩緩走了。剩下那兩兄弟呆呆的立在那兒,過了好一陣子才趕着鴨子回家去。
話說那辛酒鬼自從送去了大水牛作下聘禮,心裏稍安了些。這天大清早起牀感覺頭髮眉毛癢癢的,便隨手一搓,一下子把半條眉毛給抹了下來。頓時心裏大駭,趕緊把眉毛抓在手上,翻身下牀扯條白毛巾把頭髮、眉毛一起給緊緊包了起來。
辛酒鬼在屋裏連着打了好幾個圈,坐下來猛抽幾口煙、掐滅,再猛抽幾口、再掐滅。緩緩站起身先去看了看還在熟睡中的兩個孩子,在他們的額頭上摸了摸,又捏了一下臉蛋,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轉身曲着肘子擦了幾把淚。又輕步走到他媳婦附近,見他媳婦正在專心織布。辛酒鬼張了幾次嘴想說什麼話就是說不出來,淚水直往喉嚨裏咽,呆呆的看了好一會兒便默默地轉身拿了根竹棍出去了。
辛酒鬼一個人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坐下來淚流了好一陣,又思前想後了好一陣。轉身看到一條河,發呆了好一陣,便慢慢地朝河邊走去。腳下一滑手一鬆,人溜進了河裏,只剩下那條竹棍子孤零零地甩在了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