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七十六、回山受罰
    兩日匆匆過去,又到了臨別之時。好容易見上一面,一家人自然難捨難分。說是送送就好,父母二人卻足足送了兩裏多地。戌甲見離家太遠,還是開口勸住,只說父母腿腳已不比往日,不該太過勞累,回吧,回吧。

    見實在說不過了,母親便把一路挽着的籃子交給戌甲,說道:“裏面有兩個食盒,下面一個食盒裝的是你愛喫的,記得快些吃了。你說梁師傅喫辣,我便另做了一份,多加了些辣,回山之後記得先端給你師傅。”

    說完,母親朝趙塚子微微點頭致意。趙塚子哈哈一笑,連說了幾個謝字。分別之時,戌甲走上幾步便要回頭看看,父母也一直站在原地望着戌甲,就這樣直到互相都看不清了……。

    乘着飛雲車,帶着一身的思緒,戌甲隨趙塚子上了山,回到了學堂。到了住處之後,趙塚子說有事要辦,讓戌甲自己收拾整理,明日開始照常修練,餘事日後再說。

    推開房門,慢慢走到牀邊,然後坐下。朝後一仰,整個人靠在牆上。戌甲用雙手揉了揉麪龐,深吐一口氣,呆呆地看着斜上方的牆沿。其實這趟下山攏共也就月餘,可此時戌甲卻覺得彷彿去了很久,竟有些恍惚之感。事未經歷不知難,知難想退卻無可退,無可退才知晝夜難捱。

    摸出消息鏡,指壓綠玉輸入靈氣。不多久,鄔憂的面孔便出現在鏡中。見是戌甲,鄔憂哈哈一笑,問道:“怎地有閒心聯繫上我,莫不是辦完了差回山了?”

    戌甲點了點頭,聽見鄔憂接着問道:“幾時回的山?”

    戌甲說道:“剛到住處,師傅讓我先收拾屋子。只是沒什麼心情,不想動。”

    鄔憂奇了,問道:“聽你這語氣,是在山下辦差不順,還是惹出什麼麻煩了?”

    擡頭想了想,戌甲對着消息鏡說道:“算是兩者都有吧,山上的體學本就日子不好過,我再惹事上身,怕是過陣子就有得好看了。”

    聽了這話,二人皆沉默無語。戌甲挪了挪坐姿,又問道:“最近有忘兮的消息麼?”

    見戌甲忽然提起忘兮,鄔憂頗有些詫異,問道:“無有忘兮的消息。怎麼,忘兮出什麼事了麼?”

    戌甲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算了,改日見了面再與你細說。好了,不聊了,我得收拾屋子了。”

    放回消息鏡,戌甲四周整理了一下。走出屋子,來到多日不見的湖邊。每次有了煩心事,戌甲便喜歡到湖邊獨處。即便無人從旁開導,戌甲也能在此恢復心情。一頭倒在草地上,望着難辨真假的天空,不覺間似有些困了。戌甲也沒刻意警醒,此刻就想由着自己。漸漸地發現周遭的一切都變了,原本山水木石分明,此刻卻都沒了蹤影,只見到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色塊。戌甲覺着眼前一幕似曾相識,回想了半天,忽然記起自己剛上山那會兒入靜時的情景,莫非自己不知不覺間又入靜了?

    正困惑着,戌甲突然覺察到有一小點朝自己移來。心中一急,眼前驟然恢復成了原先景象。側目一瞟,原來是一隻小鳥飛了過來,而後落在戌甲的肩上。微微一抖肩,驚走了小鳥,戌甲看着周遭的景象,心中別有疑問道:“師傅曾說過一旦入靜便難以醒來,自己的親身經歷似也可佐證,爲何剛纔卻能情急之下立刻醒來?”

    想了半天,自己也理不出個頭緒,只得挑個時候去問師傅。只是師傅本就極爲不喜戌甲入靜,因此問之,怕是少不得挨幾句訓斥了。站起身來,深吸了幾口氣,轉身回了住處。

    幾日之後,趙塚子把戌甲叫去屋裏,說道:“上次那趟差,你惹出了點事,上面必須有所處置,昨日交代下來了。”

    戌甲沒說話,就坐着聽。趙塚子端起茶杯至嘴邊,卻又放回案几,說道:“去欄樓閉閣思過一年,以觀後效。雖然我曾叮囑過史巒,可他還是替了說了幾句話,否則可能就不止一年時日了。以後見到史巒,得好生謝謝一番。”

    戌甲使勁點了點頭,兩眼還是盯着地面,仍未開口說話。趙塚子再端起茶杯,撥蓋喝了幾口,接着說道:“時日已定了,兩日後會有人來領你去。”

    擡起眼看向趙塚子,戌甲問道:“事先可須做些準備麼?”

    趙塚子想了想,說道:“那裏不許帶身外之物,所以無須準備什麼。只是禁足一年,期間以何排遣寂寞無聊,你得先打算好了。”

    想了好一會兒,戌甲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除了打坐、站樁之類,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哪些事能做,還請師傅指點一二。”

    趙塚子起身來回踱步,而後走進內屋。過了一會兒,拿出一本書冊交與戌甲,說道:“還有兩日的工夫,把這書冊裏面的內容記下。到了攔樓就照着書冊每日練一練,其餘可按你自己所想的去做。”

    戌甲將書冊揣入懷中,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日湖邊入靜的前後情狀都說與了趙塚子。重新坐回靠椅,端着茶杯想了好久,趙塚子對戌甲說道:“那日你爲何入靜及醒來,我一時也找不準方向。只是攔樓那裏你孤身一人,更要謹慎些。須時時提醒自己,再勿入靜。”

    戌甲點了點頭,欲轉身離去。但心中有事,不吐不快,走了兩步便回過身來問道:“師傅,這幾日我回想了幾遍,覺着當日在山下衙門看護時是不是真起了些殺心?纔不顧輕重地隔門發力打人,以至於把對面的院牆都砸塌了。”

    趙塚子冷笑了笑,說道:“你那起的算是什麼殺心,充其量不過是一時怒氣爾。以你當時幹出的那幾下子,在真起了殺心的人眼裏如同過家家一般。再說,這殺心既能害人也能救人,只看該壓的時候能否壓住。半點殺心起不來的,怕是多半活不到陽壽大限之日。”

    從趙塚子屋裏退出後,戌甲沒有回住處,而是去了藥房,找到趙鈿子和潘蜀椒,說了自己要被帶去欄樓禁足一年的事。一番商量,趙鈿子讓戌甲這兩日多在藥房呆幾個時辰,跟潘蜀椒把手掌託藥的手法學了。在欄樓禁足期間,若是煩悶閒下來了,可以練一練,好打發些時日。趙鈿子特意囑咐戌甲,在欄樓的這一年裏,切莫令自己太過閒下來。不然耽誤了修練不說,還可能因胡思亂想而引出心病來,山上、山下從來都是身病好治而心病難醫。

    兩個時辰後,潘蜀椒送戌甲出了藥房。趙鈿子走到一旁,問道:“蜀椒,教得如何了?”

    潘蜀椒轉過身,答道:“回師姑的話,已將託藥的控靈手法教與戌甲,並指點他練了一個多時辰。以我看來,明日再練上兩三個時辰,便能記下手法,日後只須勤練熟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