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甲蓋上杯子,放在手邊茶几上,答道:“不是喝不慣,是這茶中的香氣咋聞之下很是熟悉,方纔想起來與師傅常飲之茶極像。”
趙培子又端起杯子,用杯蓋颳了刮茶葉,笑着問道:“怎麼,在那邊時常陪你師傅品茶?”
戌甲輕輕搖了搖頭,答道:“大師伯說笑了,我哪裏會品什麼茶。都是師傅隨手遞來,我便接下喝幾口罷了。好茶、壞茶我其實喝不大出來,只是喝的次數多了,無意間記下了師傅所遞茶中的那縷別樣香氣。”
趙培子嚥下一口茶,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忽然說道:“自打上了山,拜了師傅,我便每日都能聞到這縷別樣香氣。當然,你師傅還有那幾個師叔也是一樣。”
這時,戌甲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問道:“那後來爲何……?”
半句話還未脫口,戌甲立刻發覺失言,趕緊要賠不是。趙培子卻微微擺了擺手,說道:“無妨,倒是我想知道,你師傅是如何提起當年之事的。”
戌甲看着地面一陣思考,完了擡頭看向趙培子,說道:“師傅在話裏大半是在埋怨,埋怨大師伯當年一走了之,對幾個師弟不管不顧。可話中之意,更像是在責怪大師伯當年爲何不肯接過師爺的衣鉢。”
其實,這也是戌甲心中長久以來的一個疑問。剛上山時,戌甲便是喊的師傅。等拜了師之後,戌甲覺着似有不妥,便每每落筆時都改寫成師父二字。趙塚子知道後,卻把戌甲叫去,讓改回師傅。
看出戌甲心中也有此疑問,趙培子說道:“因爲當年師爺也是如此教弟子的。”
戌甲忙問道:“爲何師爺要如此?”
趙培子擡頭看向天花板,似笑非笑地答道:“因爲師爺說過,人之一生,得失多無常數,唯生身有定,必止一父一母爾。故而,師可拜,父卻不可認。若爲之,則壞天地定數。認父者,短陽壽。被認者,損陰德。”
又側過面來,正色看着戌甲,接着說道:“可我覺着那不過是說辭罷了,師爺真正的意思,其實是不願令弟子們爲世俗綱常所拘,師徒之間不要雜了其他東西。當年,我去找師爺說那事,雖看得出師爺很是失望,卻不曾感到有半點怨恨。攤開來說了之後,未免相處尷尬,便有意將我與師弟們分開,另尋時間單獨教授我一人,之前一直給我的也從未見減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