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一二、舊識重見
    幾日後,尋得空閒時候,戌甲與鄔憂找到了忘兮等人的住處。走到了院門外,正要進去,忽然被人叫住。轉過身一看,有一人正招手朝這邊走來。

    待此人走到面前,不等鄔憂發問,戌甲先笑了起來,說道:“好久不見了,單源。”

    說完,便與鄔憂介紹了單源。幾句寒暄之後,單源看了一眼院門,問道:“你這是來找忘兮的麼?”

    戌甲點了點頭,答道:“有好些當初認識的都在這撥來的人當中,趁着眼下空閒,過來見上一面。”

    單源看着戌甲,說道:“看看也好,互相聯絡一下。等進了靈封谷後,興許能有個照應。好了,就不耽誤你們了。我就住那邊院子的北樓,有空閒了可來找我聊聊。”

    說完,單源指給二人看自己的住處,戌甲也將自己的住處告訴了單源。而後,單源便與二人作別離開了。

    進了院門,二人先上樓找到齊雍和汾芹。而後,四人才叫出忘兮,下樓並出了院子,一起邊走邊聊。走到一處空地,五人坐下,卻一時無人開口說話。

    還是鄔憂先出了聲音,笑着朝汾芹問道:“我之前教你的那兩手練得怎樣了?”

    汾芹有些無奈,答道:“鄔憂哥,真不能怪我,我真下了工夫的,可就是練不成你那樣子。要不,這段時日你再指點一下我?”

    鄔憂笑了笑,說道:“我怎麼會怪你,癸層學堂我又不是沒去過,知道沒那個修習的環境。不怕老弟你笑話,我練的時候有師傅或師兄在一旁盯着,就那樣也花了不少日子才練熟。當初教你的時候本就只想着你能練會幾成就算幾成,更多的是讓你長點見識,知道有這麼個玩意兒。”

    接着,又朝齊雍問道:“上次年試考得怎麼樣了?”

    齊雍嘿嘿一笑,答道:“虧得戌甲哥的提醒,讓我專心把基礎拳法打好,不急着去練別的套路。如今若是與學堂內的其他人對練,我還佔不到便宜,可應付起年試的初試來,確是比多數人更自如些。上次年試,我竟能爭到一個場試的名額。可惜上去沒接幾招就招架不住了,遠不像戌甲哥那般能打。”

    戌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也不能打,那次年試能過,其實是考官留了太多的力,再加上一時大意,才讓我撐了過去。當時,還在場內打的時候,我就覺着不大對勁兒,後面覆盤時發現了自己大小十幾個破綻,可兩個考官加起來只用上了四五個。以考官的本事,不會看不出其他破綻,那便只能是有意放過不用。更不要說用上的那四五個破綻,也只發了二、三分力。總之,一回想起來便覺着不是個滋味。”

    嘆了口氣,戌甲看向齊雍,說道:“對年試你也別寄太大希望,如今山上的體學本就頹勢得很。而且因爲上面相爭,以後體學年試的門檻只高不低,對多數人來說,面上的幾個名額永遠只停在紙面上而已。後面若是體學的名額再次減少,你也別當回事,更別在這事上多嘴。”

    鄔憂也插上話,笑着說道:“看你們戌甲哥混成現在這副模樣,就知道如今年試過不過真沒那麼重要了。決定日後仙途如何的事太多了,區區一個年試重不到哪裏去。”

    戌甲聽了這話,不禁搖頭笑了起來,汾芹與齊雍也跟着樂了起來,幾人一齊笑起,唯獨忘兮仍舊面無表情,不發一語,不由得令其他四人略覺尷尬。

    理了理思緒,戌甲對忘兮說道:“你的那些經歷大家都清楚,也許有人會拿着說事,或是在一旁看笑話,可我們這些相熟之人不會,何況周圍理解並同情你的人也不少,你並不是孤身一人。況且,那些事會發生在你身上,也不是因爲你做錯了什麼。相反,你做的是對的,錯的不是你,而是如今這個世道。”

    頓了頓,戌甲接着說道:“剛剛那些話,我是從不願意放在自己身上的,也很厭惡別人拿出來爲自家開脫。可眼下若是放在你身上,我卻覺得再合適不過了。”

    聽到這裏,忘兮的眼裏泛出了一絲光亮。擡眼看了一下戌甲,又低頭沉思了片刻,才說道:“既然是對的,又爲何受傷、受辱的總是我?爲何那些錯的卻能逍遙至今?”

    聽到忘兮如此發問,戌甲與鄔憂對視了一眼,顯然都無法做出回答。在旁人看來,大概只能說大勢如此了。可大勢爲何如此,二人也都解釋不了。

    各人皆沉默不語,好一陣子過去,鄔憂乾咳幾聲,強自笑着說道:“好容易今日能聚在一起,就不說傷心事了。忘兮老弟,你也別再這樣拘着自己,白白讓自己難受,卻改變不了任何事,不值當,很不值當!”

    戌甲伸手按了按忘兮的肩,又朝齊雍問道:“除了拳腳,還練了什麼兵器沒?這趟靈封谷的差,光靠拳腳可不濟事,筋骨練得再結實,也敵不過金鐵。”

    看了忘兮一眼,齊雍有些無奈地說道:“除了刀劍,還能練什麼?有器學的在場時,甚至連劍都不讓練,說是見不得一羣莽夫輕賤了靈秀之物。現如今整個學堂裏,到處能見到體學弟子拿着大刀片子,來來回回就練那麼幾下子。”

    鄔憂奇了,問道:“世間兵器多了,除了刀劍,何不去練些別的?”

    齊雍正要答話,卻被戌甲接過話頭,說道:“世間兵器雖多,可只有刀劍這樣易於上手習練,其餘的須有人在旁時時照看指點,否則練不出個什麼來,反不如將刀劍練到頭。那時我們去癸層學堂,能看到的教授師傅已然不多,之後只怕是更少。身在那種環境之中,換做是你,又會作何選擇?”

    琢磨了一下戌甲的話,鄔憂點了點頭。換做是自己,也只能做出齊雍那樣選擇,便又問道:“那道法修煉得如何了?看你倆的靈氣似乎不太穩當,倒是忘兮的已頗爲內斂了。”

    汾芹笑了笑,說道:“鄔憂哥好眼力,我與齊雍前年末才上的三層。倒是忘兮整日一個人埋頭苦練,自上次與你見面後沒多久就上去了。我們那幾個相熟的私下議論時,都覺着忘兮是真的有些天賦,不管學什麼還是練什麼,都比旁人快上幾分。若是能在上面幾層的學堂習練,興許不會比戌甲哥差多少,嘿嘿……。”

    汾芹正笑着,一扭頭看到忘兮那略顯呆滯的模樣,眼神頓時一黯,臉上的笑意迅速褪去,微微低下頭,不再言語。

    戌甲伸手拍了拍汾芹,說道:“你又沒說錯,低個什麼頭?只論天賦的話,忘兮確是比我強些。”

    發覺鄔憂有些詫異地看着自己,戌甲笑了笑,說道:“不要這般看着我,我自是無此等眼力,是師傅告訴我的。”

    此言一出,幾人皆吃了一驚,連忘兮那原本黯淡的雙眼中都現出一抹亮色。環視了一下衆人,戌甲回憶道:“當初從癸層返回後,我便將一番經歷都陸續講與師傅聽了。想是從那時起,師傅注意到了忘兮。我之前沒提起,料想你們也難以察覺到,那段日子裏,師傅曾幾次去過你們那裏。最後告訴我說,在癸層學堂的體學弟子中,忘兮的天賦確是可算出類拔萃。還以我作比,說我的天賦只能算作中等而已,而忘兮則可算作中上。”

    故意頓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忘兮,戌甲接着說道:“只是天賦雖不錯,性子卻有些躁了。所以,囑咐我不要當面提及太多的新鮮事物,反要儘量督促將已學到的幾樣練紮實了。”

    吐了口氣,戌甲對忘兮說道:“我曾託鄔憂帶給你一冊拳譜,面上是我相送,其實裏面也有幾分師傅的意思。”

    這時,齊雍問了一句:“既然如此,那戌甲哥,你師傅爲何不想法子將忘兮要過去?”

    話音剛落,汾芹便拿胳膊頂了頂齊雍,說道:“別瞎說,山上哪能這麼隨便,這不是爲難戌甲哥的師傅麼?”

    戌甲卻搖了搖頭,說道:“無妨,其實我當時也這樣問過。只可惜師傅說,如今山上將各層流動卡得十分之嚴。從上往下調還好說,想從下往上,且一次跨兩層,這便太難了。倘若忘兮真有萬里挑一的天賦,那還算有個理由,可終歸只是天賦不錯,就是報上去了,學署也不會答應。再說了,忘兮若真有那般天賦,一開始也不會被留在癸層。”

    沉默了片刻,戌甲看向忘兮三人,接着說道:“你們幾個上山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應該看得明白,各人的仙途如何,並不只與天賦有關,出身乃至運氣都相當重要,甚至經常比天賦更重要。所以,日後不要只盯着天賦這一樣看,見着天賦不佳,仙途卻不錯的便自怨自艾起來。那樣沒有半點用處,徒自嚥氣傷身罷了。”

    忘兮看向戌甲,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戌甲哥的意思,我們幾個都懂。日後真遇上了,心裏縱然有些過不去,也會盡量開解自己,不會執拗住不放。”

    見齊雍與汾芹也點了點頭,戌甲笑了笑,站起身來,說道:“眼下還有些空閒,我與鄔憂便帶你們四處看看吧。說真的,這裏與想象中不同,待上一段時日,還是能發現些趣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