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二三、路向何方
    帳內沉默間,忽有人出聲。衆人一看,原來是葒苗。吳珠鑑擡頭看了一眼,有些遲疑地問道:“葒師弟可有什麼想法麼?”

    葒苗幾步走上前去,看着吳珠鑑,說道:“該往西北方向去。”

    擡手指向地圖上一角,接着說道:“此地已三面被圍,只有北面尚未封閉。前時已派出了些人手往西北一路打探,至今尚未回報有敵情。且從圖上來看,西北一路多高山,有亂靈流作掩護,料想敵人不會大舉自兩側追趕包抄,乃至合圍我等。眼下當務之急該是抓緊讓隊伍安全地跨過北面的溝壑,而後循前時所派之人手已探好的路往西北而去。待尋得棲身之處,再做計議。”

    聽到葒苗這樣說法,在場多有人面露贊同之色,卻無人出聲表示。還是何師勞看出衆人心思,便向吳珠鑑問道:“葒師弟的想法似是可以考慮,總管以爲如何?”

    吳珠鑑移目至地圖西北角,定睛看了一會兒,又擡頭看向楊考杉。伸手將地圖轉了個方向,並稍稍朝身前扯近了些後,楊考杉也盯着不動。好一會兒之後,卻出乎意料地說道:“倒是可以試試,可我還是認爲眼下沒到非走的地步。之前的戰報我看過,之所以會連戰連敗,主要源於堅守及方堡壘不夠堅定,攻擊敵方堡壘不夠勇敢,不然……。”

    不待楊考杉說完,三大隊指揮猛地起身,大聲質問道:“都那麼些傷亡了,還不夠堅定?還不夠勇敢?你到底去前方看過沒有,還是隻看了那幾頁戰報上寫的東西?”

    這是接了差之後,頭一次有人敢當面質疑自己,楊考杉勃然而怒,起身喝道:“浮空山上所習練的便是如我說的那般打法,爲何眼下對面浮空山等五隊人能照此打法連勝,這邊卻反而連敗?不是守時心遊別思以致不夠堅定,攻時膽喪前氣以致不夠勇敢,那又是什麼?”

    三大隊指揮則迎面反問道:“這打法佈置下去纔多久?前方執行起來尚嫌時間太緊,又哪裏來的工夫去琢磨別處想法?前方若是不勇敢,那莫說攻了,守都大可不必再守,都退到這裏,專等敵人信步前來。那此刻,你便已在監牢裏甚至黃泉中這般埋怨來,埋怨去了!”

    楊考杉一聽這話,更是怒火中燒,大喝道:“你!我撤了你這個指揮!”

    見狀不妙,旁邊幾人趕忙上前勸開二人。枚泉安撫住三大隊指揮後,轉身對楊考杉說道:“只是一時激憤,說了幾句不走心的話,還請楊參謀莫要怪罪纔是。”

    何師勞亦上前好言相勸,哄了一陣子纔算罷了。一旁冷眼觀看的一大隊指揮將靈豆口袋紮緊,揣在腰間,兩手輕輕互拍幾下,而後小聲自言自語道:“先前能說出新鮮玩意兒,只道是真有些本事,原來竟是隻鸚鵡,通人語卻不通人意。現在想來還是自己眼皮子淺,爲求進步竟拍了這樣人的馬屁。日後少不得被人編排,讓後人笑話。”

    見帳內火氣平息大半,何師勞起身朝吳珠鑑問道:“我觀帳中諸人對方纔葒師弟所提之策多有附和之意,且楊參謀亦未全然否之,你看……。”

    聽何師勞提及自己剛纔言語,楊考杉本想起身辯說幾句。可發覺衆人此刻皆注視何師勞與吳珠鑑,並無一人顧及到自己。猶豫片刻後,將正要撐直的雙臂又放平在了桌面上。

    吳珠鑑則已方寸大亂,心思全無。茫然地環視了一圈,嘆了口氣,說道:“既然衆人皆覺可行,那就試試吧。具體如何施行,還請各位認真詳商。我此刻氣息有些紊亂,須去別帳調息片刻,就請何

    師兄代爲主持一二了。”

    說罷,吳珠鑑起身走出了營帳。何師勞目送其離開後,便向衆人說道:“眼下情勢緊迫,我就不再推辭了。葒師弟,請將你剛纔的那番說法再拆解細講一遍,其餘各人若有不同想法,亦須直說出來,我等務必儘快且儘可能地商量出一個穩妥之策。”

    待何師勞言畢,葒苗兩步上前,將地圖擺在石桌正中。何師勞等三人圍坐在桌旁,其餘衆人亦起身圍攏過來,開始商議對策。

    擡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大隊營帳,戌甲繼續沿着坑道巡察。相比於之前苦戰時的那條防線,眼前的這條佈置得明顯簡陋了些,以至於鄔憂看到第一眼之後,立刻就問戌甲是不是馬上又要撤離了。戌甲當時自然回答不了,雖然自己也有此疑問。不過小半個時辰前,鄔憂被通知去了大隊營帳,戌甲感覺離答案不遠了。

    忘兮與另外兩人坐在一處堡壘旁閒聊着,發現戌甲過來了,立刻都站起身來。戌甲也招手示意,然後快步走了過去。到了三人面前,戌甲問道:“身上的傷怎樣了,用的藥怎樣了?”

    其中一人答道:“我們三個的傷不算重,眼下大致調息平順了,至於皮外傷,用了湯師兄給配的藥,也快好了大半。”

    戌甲聽後,點了點頭。這時,忘兮問道:“齊雍、汾芹他們幾個傷得怎樣了?”

    戌甲嘆了口氣,說道:“還在中央大隊那邊療治,是有些麻煩,不過沒有性命之憂,放心。現在回過頭去去看,我們這個小隊該算是運氣十分好了。雖然幾乎全員掛彩,卻未送掉一條性命,比起有幾隻小隊,唉!”

    沉默了片刻,戌甲又說道:“那時被幾道術法砸中後,見你三人倒地且不省人事,我只以爲你三人凶多吉少。哪曾想真正傷重的卻是揹你等回來的齊雍三人,到現在我都還未能理順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三人聽後,互相看了一眼。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忘兮開口說道:“其實……,當時砸下來的術法大半是被鄔……不,被指揮使擋下的,我三人只是被最後一道術法的尾巴給震暈了過去,所以才傷得不重。”

    另一人趕緊補充說道:“確是如忘兮說的那樣,我三人雖然手腳跟不上,可兩眼卻看得清,身子也感覺得到。也許在我三人倒地之前,指揮使已先支持不住了。”

    戌甲點了點頭,背對三人獨自走了幾步。又停下步子,低頭沉默了片刻,才轉過身來,說道:“我信你說的話,也信你們說的話。還是我這個副指揮使不稱職,只顧自己一時衝殺得痛快,跟在身後的三人皆受了重傷,自己竟渾然不知。山上到底還是有眼光,讓鄔憂當指揮使,令我副之。”

    忘兮三人想勸慰幾句,卻被戌甲搖頭止住。走回三人身前,戌甲沉聲說道:“好了,先說到這裏,你們抓緊時間調養。看眼下情形,估計不會平靜多久。剛剛的談話,指揮使若是知道了並問起,你們就照實說與他聽。若是沒問起,就不要再提起。好了,我去別處看看。”

    戌甲正要離開,卻察覺到不遠處有人走來,氣息及聲響頗爲熟悉。還未來得及轉頭,就聽一人小聲喊道:“副指揮使,指揮使朝這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