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貪狼星君如此說,枚泉明白其意,便順水推舟換了個話,問道:“那師先生覺着眼下局面如何?”
貪狼星君一邊整了整衣袖,一邊答道:“敵衆我寡,眼下自是不好。只是目下已可看出,來敵各家並不齊心,當是各有盤算。故而,後面若再遇着來敵,便不要只去想好打不好打。當先摸清是哪家來敵,與另幾家親密如何,縱是來敵可打可勝,亦須想明是否須必打之,可否避之,甚或能否陰與其結一時之約。”
枚泉聽後,卻苦笑了兩聲,說道:“師先生好大手筆,只怕旁人跟不上步子,轉不過彎去。”
貪狼星君也搖了搖頭,說道:“我亦是無奈得很,好些時候啊,光說透道理還是無用,偏不願聽,聽了也不服。專愛逞着自己那點小聰明,想着大小便宜佔盡,當別人統是傻子。對敵如此,對友亦是如此,對家裏的窮親戚更是如此。但凡似這般小器的,一朝家裏失了火,窮親戚不來救人,友不幫着救火,紅了眼的敵更是瞅準機會,冒着一身火也要打劫一番。那時,自家命喪火海不說,攢下的家當要麼燒成灰,要麼被搬進別家屋院,到頭來人財兩空罷了。”
枚泉知道星君話裏另有所指,只是仍不曉其意,便不好接話。貪狼星君見狀,又笑了笑,說道:“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只是話雖如此,當真遇着不如意了,牢騷還是要發。滿腹的牢騷強自憋着,當心撐壞了肚皮。”
言罷,趁着隊伍開拔前的少許空暇,貪狼星君請枚泉作陪,四處走走看看。枚泉自然願意,出了營帳後,便引着貪狼星君各處指點觀看,並解答其疑問。
話分兩頭,九大隊這邊已將中央營帳所下之令告知各小隊,大面上也做佈置安排。接了大隊來的消息,鄔憂便立刻讓戌甲整齊小隊,自己則去清點及歸攏用度之物。二人並行,前後大致弄清眼下境況到底如何。先說人手,原先就未滿編,前時爲阻擊來敵,又傷了一半,其中一人甚至進了黃泉車。爲照顧傷者,除湯季師兄外,還得再分派一人專司其護衛及協助,這樣再減去兩人,還能打的便只剩寥寥幾人了。再說用度之物如何,比之人手狀況,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各類靈藥多少還有些,卻也不是刻意省下不用,只因次次都以少打多,還多是正面硬拼。激戰之時,縱然服食了靈藥,也無暇周天調息,以使藥性發作。若藥性遲遲不發作,而滯留於體內,便會有損於臟腑,反而不美。只有諸如鎮痛生肌膏之類的外用傷藥用去最多,之前小隊分散突圍之時,戌甲還曾以掌火助湯季煉製過一些。前番激戰過後,先前剩餘的連帶大隊分發的一起又用了大半,往後若尋着空閒,湯季還要領着戌甲再煉製一些備用。至於說爲何先前不帶些預備着,乃是因外用藥多爲粉或糊狀,不似內服藥那般以蜜蠟、糊精等封住了藥性,若煉製好後卻久置不用,則藥性會揮發大半,故入谷之前並未預備太多成藥,卻帶了不少所須藥材,以備臨時煉製之用。也虧得隊中有他二人在,比之多數小隊而言,此小隊的狀況一直都要略好些。那些因故損了藥學弟子的小隊多半一戰之後,便會被耗得缺人乏力,只能被撤換下來。至於符篆就所剩無幾了,即便眼下小隊裏是隻鄔憂與戌甲二人來分,每人也各分不到幾張,還都是遮息或防護之用。若是大隊那裏不分發一些,別處也搞不來的話,再想以術法擊敵,便只能純靠掐訣來施展。此於激戰之時,顯然大爲不利。無奈鄔憂也曾去大隊問過,得知那邊的符篆亦剩得不多,預備緊要時刻再用,只能空手而歸。爲此,鄔憂與戌甲還將小隊衆人召集至一處,商議後面如何將打法變上一變,以應對此狀況,可終究是沒能議出個可用的法子來。
攤手示意其坐下後,戌甲先問道:“身子療治得怎樣了?”
忘兮伸了伸拳頭,說道:“本就無甚大礙,只是些皮外傷罷了。倒是戌甲哥上次傷得重,後面又一直無暇調理,這會兒覺着怎麼樣了?”
戌甲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說一點沒事,那是假話。這全身上下時不時地會隱隱作痛,腹丹之內常覺近乎乾涸,靈氣流轉於經脈亦是愈加地滯塞。有時是真想一個人尋個僻靜之處,打坐調息個三日三夜才痛快舒服。”
吐納了一口氣,戌甲接着問道:“找我有事要問麼?”
忘兮點了點頭,又靠近些,才小聲問道:“剛纔我被身後小隊借去幫忙,不經意間卻察覺到架設繩索的那些人連同過紅溝用的繩索一齊不見了。戌甲哥,是我多心了還是真有什麼?”
戌甲一面看着忘兮,一面在心裏琢磨。可單憑忘兮這三兩句話,實在是想不出什麼來。只得搖了搖頭,說道:“被你一問,我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不知該如何回你。這事你不要再到處去說,等鄔憂回來,我再聽聽他如何見解。想來應該不止你一人能察覺到此,可所及之處卻一直未聞流言在傳,這裏面怕是還別有乾坤。”
又聊了幾句,爲免耽誤戌甲調息,忘兮便起身離開了。戌甲微微皺眉,望向身後紅溝方向。片刻之後,轉回身子,搖頭並輕嘆一聲,接着閉上雙眼,開始調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