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擡頭看向戌甲。聽鄔憂有此疑問,戌甲自懷中掏出那袋靈食,打開袋口後遞到鄔憂手中。而後,才說道:“先前,我亦有此疑問,且也是百般想不明白。直到問過那幾個弟子,聊過了一些事情後,才慢慢砸吧出些味道來。”
鄔憂一把抓住袋口,連忙問道:“究竟是何原因?”
戌甲盯着鄔憂,緩緩答道:“因爲不願低頭。”
鄔憂也盯着戌甲好一會兒,目光漸漸挪向一旁。良久,又問道:“不願向誰低頭?”
戌甲搖了搖頭,答道:“背地裏是誰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這山上確有一股子勢力在試圖壓服你我這般的弟子,或許還想着收爲己用。”
鄔憂聽完,想了想,問道:“莫不是這股勢力還很大?”
戌甲點了點頭,答道:“尚看不清狀況,但肯定小不了。”
鄔憂接着問道:“那你先前問過幾名弟子中,可有被壓服的麼?”
戌甲思忖片刻,這才答道:“有幾人必定已被壓服。且我曾暗暗觀其神色姿態,聽其言語聲調,那幾人之中必定已有人投靠了過去。”
聽完戌甲之言,又理了好半天思緒,鄔憂這纔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說道:“我道是何原因,誰曾想竟牽出了這些。這山上的水是越趟越深了,保不齊哪天就會一個不小心溺斃而亡。”
鄔憂撐開手中袋子,慢慢夾出一枚靈食放入口中,一邊細細咀嚼一邊又問道:“這次下山,差辦得如何了?”
戌甲哼了一聲,將先前山下所見所聞及回山之後的情形大略說了一遍。鄔憂聽後,直搖頭道:“你總這般對着幹也不行,驚府那邊再是如何能容忍於你,也不會無止境下去。不認同歸不認同,規矩還是要認,紀律還是得守。”
戌甲一陣沉默,再次開口時,卻並未接鄔憂的話。而是看着鄔憂,另起了話頭,幽幽地問道:“原本與人交際,打探消息,皆是你之所長。如今卻爲何比我都不如了?方纔我所說的那些,你真就未曾找人問過?真就一點都不知麼?”
鄔憂也是一陣沉默,繼而緩緩紮好手中的袋子,遞到戌甲面前,答道:“真就未曾找人問過,知道的也是極少。不瞞你說,我也想問,卻總覺着不該問,會壞了規矩。”
接過袋子抓在手中,戌甲盯着鄔憂許久。忽然笑了笑,說道:“先不談那股看不清的勢力,眼下卻可看出你已被傷府乃至這勞什子十星派給壓服了不少。”
鄔憂慢慢收回眼神,轉而看向戌甲,說道:“自靈封谷出來之後,這些年裏我是愈發地覺着迷茫了,已想不清究竟是爲何上山修仙了。只覺着仙路越是走得遠,自己便越是感到孤獨。戌甲,你就無此感覺麼?”
戌甲一聲嘆息,索性仰面躺下,望向天空,悠悠地說道:“原來你也感覺孤獨,那便不是隻我一人孤獨了。有你陪着孤獨,那我便不孤獨了。”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禁一齊笑了起來。笑過之後,接着又是一陣沉默。良久,戌甲坐起身來,問道:“最近下山回家看看沒?”
鄔憂搖了搖頭,答道:“沒,家裏都沒人了,回去看什麼看。”
戌甲微微皺眉,問道:“記得之前你送過一次藥,家中父母竟是連這幾年都沒熬過去麼?”
鄔憂輕嘆一聲,答道:“送去的到底只是些入不了品的藥,起不了沉痾,救不了性命。若真能送去成藥,哪怕只一兩丸,該是都能多延幾年壽命。師傅爲此也長吁短嘆了好一陣子。”
戌甲跟着嘆息一聲,說道:“也就你我這類弟子和你我師傅那般長輩還守着山上的規矩,只往家中送些廢藥。”
伸臂朝前打出幾拳,吐出一口濁氣,戌甲接着說道:“據我所知,那些三府三署一庫的什麼掌事、同掌事乃至知事、同知可都暗地裏往山下送成藥。其家中父母兄弟能好生喫上百歲壽麪的可不在少數。”
鄔憂無奈地哼了一聲,說道:“又哪裏只這些送成藥的,明面上的罷了。且因擔着仙職,尚須顧忌些名聲,這才暗地裏送。你常年混跡在山下,對山上內情還是知曉得少了些。如今,但凡進過真仙府的又有哪個沒往山下的家中族裏送過成藥?至多是自己不出面,由山上的兒孫輩去送。兒孫輩卻沒那麼多顧忌,覺着即便山上山下都知道了,也奈何不了自己,便連藏着掖着都愈發地不願了。”
戌甲聽後,忽地笑了笑,問道:“你才說不願打聽事,卻爲何知道這些?”
鄔憂先是一愣,繼而也笑起來,頗爲無奈地答道:“這些個都已算是明面上的事了,眼下只被薄薄的一張紙蓋住罷了。其實,透過紙張什麼都能看得分明,認得清楚。”
戌甲冷哼了一聲,又仰面躺下,望着天空,似是對着鄔憂說,又似是自言自語道:“是啊,就只是一層窗戶紙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