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唯爭不止 >一百六十、驚府任事
    此是獨立山辛層的一處樓院,一人正站立其大門前。大門一側有一亭,亭內豎立着一碑。站立之人朝亭子走進了幾步,緩緩擡起一臂,指上掐出一訣。跟着,亭內碑上的碑文亮起,大門的門柵緩緩擡起。此人邁步走進門去,門柵在其身後緩緩落回原位,碑上的碑文亦重新暗淡下去。繞過前庭的花壇,踏上階梯,進入樓內。

    此時,身處一樓前廳。廳不算大,只有一臺一人值守,也不見多少往來進出之人,算是安靜得很。此人也不左顧右看,直接走樓梯上樓。前廳兩側其實各有管道直上直下,只是此人喜歡了走樓梯,覺着往上走的時候,腳下若不使上勁兒便不踏實。上到頂樓,出了樓梯口,循走廊一直走,又走到頂頭,身旁有間屋子。輕叩幾下屋門,聽屋內傳出答應聲,才推門進入。

    屋內也只一桌一人,外加貼着牆的幾個大櫃子。桌前有一高腳凳,此人走到桌前坐下,掏出一枚牌子遞給坐在桌後之人。瞟了一眼牌子,桌後之人攤開桌面上的夾冊翻了翻。低着頭,也不來來人,只念道:“戌甲,第二十九次出差……。”

    又兩夾冊來回翻看了一遍,這才擡起頭來,說道:“說吧,這次出差可曾探察到山下有何異動麼?”

    戌甲搖了搖頭,答道:“幹事長,此趟差未曾探察到山下有任何異動。”

    聽戌甲如此回答,幹事長一陣沉默。而後,身子往後靠了靠。一面仰頭看着戌甲,一面伸手以一指來回挑撥夾冊面上攤開的那一頁。戌甲也不作聲,就那麼站着,對着幹事長似看非看。如此又過了一會兒,幹事長冷哼了一聲,挑着眼看向戌甲,說道:“這前二十八趟差裏面,你只在其中七趟之後報了異動,且還都是些入不了眼的小動靜。這次又無異動回報,我倒是真奇怪了,你這幹事都幹了些什麼事?究竟是真無異動,還是你在玩忽職守,敷衍了事?”

    不料,戌甲卻忽地笑了笑,說道:“幹事長,這是說哪裏話?非是我不實心用事,實在是確無異動可報。您瞧,如今這世道哪裏不太平了?既太平了,又哪來那麼多異動,不是麼?”

    幹事長眯起眼,盯着戌甲看好一陣子。忽然,擡手合上夾冊,也笑了笑,說道:“是啊,如今山上山下一派和諧,怎地不太平了?戌甲啊,你剛剛說得好,說得極好!”

    重新坐直了身子,幹事長另拿出一冊攤開。一面低頭在冊上寫着,一面將戌甲的牌子遞迴,卻不擡眼去看戌甲。待戌甲接回牌子後,幹事長說道:“就這樣吧,你且先回去歇息。再有差事自會着人去通知你。”

    戌甲看了一眼埋着頭的幹事長,緩緩後退一步,再拱手行禮,說道:“多謝幹事長關心,戌甲告辭了。”

    說完,便退出屋子。輕輕關上屋門,戌甲轉過身去,背對着屋門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看向門把手,又白了一眼。抖擻一下身子,這才快步離去。

    出了樓門,戌甲擡頭望了望天。然後,一步一步下了階梯,再慢步繞過花壇。到了大門前,戌甲並未急着掐訣,而是走到門柵前。伸出一手搭住門柵,指上暗暗用勁。山上畢竟不比山下,這看着不起眼的門柵卻是堅硬得很。即便戌甲已微微動用了點靈氣,依舊是連個印子都摁不出來。指上鬆開勁,戌甲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擡起手在門柵上拍了拍。再退後幾步,朝門亭掐訣,擡起門柵,便自緩緩出了院子。

    離了樓院,戌甲一時不知要去哪裏。回去歇息自是不必,在山下本就沒出甚力。過往相識之人除師傅等前輩及鄔憂之外,都常不在山上。思來想去,還是隻能去找鄔憂。

    靈封谷那趟差之後,戌甲與鄔憂先在山上休養了半年。之後,大小還是領到了功,得了些賞。除了仙貝及靈具之外,被授了正兒八經的職務,入了山上的內名冊,這一點尤爲重要。須知,仙途若想走得遠,能得外物助力與內行點撥乃是相當重要之事。尤其衝關之際,比之自身天賦及努力更是關鍵之處。不入內名冊,礙於山上規矩,戌甲這般尋常弟子便接觸不到好些修煉所須的要緊之物,且縱是師傅趙塚子亦不得教授其更爲精妙的五學,或點撥其更爲精深的道術。

    天才雖是難得,可世間生靈億萬,篩一篩還是能篩出不少。且篩出之後,再廣許仙途妙景及名山利海,大半天才亦甘願盡心修煉。可最終能成仙者又有幾人?其便是因各種因緣際會而不得前述二者扶助,以致雖經年獨自苦修,至陽壽耗盡之日,仍難窺登仙門徑。

    話說回來,彼時二人得知各自的去處皆覺着有些意外。戌甲自造署被調往驚府,而鄔憂竟然直接被傷府點名要了去。如此,一晃便過去了好些年,二人各自也都有所長進。

    用消息鏡約好時辰,戌甲便先自前往。到了

    地方,戌甲照舊打起五行拳,邊打邊等。上山這麼些年,戌甲早已養成了習慣。等人等事之時,就好打一手五行拳。一收一放之際,覺着時辰過得極快。

    果然,剛覺着把身子打熱了,鄔憂便已自不遠處走來。運氣導引,收回架勢,戌甲轉過身去,放開嗓子問道:“一聯繫上便能將你叫出來,想是最近不太忙吧?”

    鄔憂掏出一袋靈食扔給戌甲,邊走邊答道:“是無甚要事,只循日做些例行公務。今日公務不多,明日再補也不遲,故你一叫我便出來了。”

    打開袋口,伸指夾出一枚靈食看了看,笑道:“你倒是大方,用這麼好的靈食當見面禮,莫不是平日裏沒少喫麼?”

    鄔憂走到戌甲身前,也笑道:“就剩這麼些了,省着點喫。我手裏已沒剩幾個仙貝,下次可請不起了。”

    戌甲又夾出一枚送入口中,再將袋子紮好,揣入懷裏。然後,看向鄔憂,並問道:“之前幾次,每次見面之後,我都已覺着你似是越來越清閒。這次看來,你確是清閒下來了。想當初從靈封谷出來之後,是傷府點名將你要去的。想來本該是要重用於你,卻怎地漸漸把你給晾了起來?”

    鄔憂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答道:“想來是上面覺着我不堪重任吧。唉,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二人同往附近石凳坐下後,戌甲說道:“決計不是你不堪重任之故。”

    猶豫了片刻,戌甲身子朝鄔憂略傾,低聲問道:“你不覺着自靈封谷回來以後,便能感到山上有股隱隱針對我等的敵意麼?”

    不等鄔憂開口答話,戌甲直起身子,一擡手,繼續說道:“你也不必否認。我已問過好些那時與你我一道出靈封谷的弟子,有幾個承認也感覺到確有敵意,另幾個雖不表態甚至矢口否認,卻也看得出來心中有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