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仲羽麻溜的起身躲進屋內,動作頗爲鬼祟。
鬼鳥婆婆冷笑一聲,“我還當你是什麼英雄好漢,原來也是貪生怕死之徒。”
“能好好活着,誰想死啊?”陳仲羽小聲嘟囔道。
鬼鳥婆婆愣了一下,或許是陳仲羽不經意間說中了鬼鳥婆婆的心事,但很快,她的臉色又變得兇惡起來。
就在這時,一隻黃鸝鳥拍打着翅膀從高空掠過,並開始在院子上空盤旋。
鬼鳥婆婆發出了一聲怪叫,停落在院子裏的烏鴉像是得到什麼指令一般,烏泱泱的飛起來,可憐的黃鸝鳥落在烏鴉羣中,眨眼間就被扯了個支離破碎。
跟着黃鸝鳥追來的天元山莊門客全都呆愣住了,看那漫天飛舞的烏鴉,誰都不敢靠近半分。
從杭州城各處,數不清的烏鴉趁着剛剛落下的朦朧夜色飛來,烏鴉越聚越多,竟像是朝聖一般在清冷小院上空飛舞。
“這是……”
趕來的木長老見到此幕,瞬間變了臉色,沉吟片刻後,木長老躍上牆頭,當他看到鬼鳥婆婆時,臉上流露出驚訝,隨後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木長生,再次見到百鳥朝鳳,你很驚訝麼?”鬼鳥婆婆冷聲說道。
木長老急忙從牆頭跳下來,單膝跪地,“木長生拜見大小姐,大小姐……您的腿……”
“哼,還算不錯了,”鬼鳥婆婆掀開長裙,她的雙腿齊膝而斷,顯然是被利器所傷。
木長老低下頭,眼珠子飛快轉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鬼鳥婆婆冷笑一聲,“木長生,我也不爲難你,你去把何玄之叫過來,有些話,我要和他當面說清楚。”
“木長生……遵命!”木長老重重的對着鬼鳥婆婆磕了一個響頭,二話不說的翻牆離開。
“全都散開,去別處搜尋,此處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過來打擾。”
聽見外面傳來的聲音,鬼鳥婆婆說道:“木長生還算念舊情,若是其他三位長老登門,恐怕就沒他那麼好說話了。”
天空中的烏鴉緩緩的落下,庭院裏黑壓壓的站了一大片,像是接受檢閱的士兵一樣。
“鷹長老死了,我殺的。”陳仲羽突然說道。
“殺的好!”
鬼鳥婆婆從袖子裏取出兩片葉子,甩手扔給了陳仲羽,“碾碎,塗在脖子上,能消去你中的追風氣味,屋內衣櫃下有暗格,你去藏起來,無論如何,都不准你出來。”
追風……陳仲羽聞了聞樹葉,味道十分刺鼻,原來那黃鸝鳥是跟着氣味追來的,難怪數次變裝都甩不掉。
“多謝婆婆好意,只是我再留下來……”
“別婆婆媽媽的,”鬼鳥婆婆怒斥道:“何玄之若要殺我,我也活不到今天,快滾進去。”
“婆婆你加油,我躲着了!”
陳仲羽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躲進衣櫃暗格裏,順手把樹葉用了,味道還真難聞,就像有人在你身邊嘔吐了一樣,又酸又臭。
陳仲羽忍着這股味道,靜下心來運起大荒經,幸虧有大荒經真氣護體,不然之前何玄之那一下,估計就能要了陳仲羽的性命。
溫熱的真氣在經脈中游走一周天,傷勢已經緩解了不少,就在這時,陳仲羽聽見屋外傳來烏鴉們齊刷刷拍打着翅膀的聲音。
“你要見我?”
何玄之溫文儒雅的聲音傳了進來,透過暗格內預留的小洞向外看去,身穿白袍的何玄之不知何時站在了庭院中央。
鬼鳥婆婆死死的盯着他,雙手微微顫抖,不知道在想什麼。
何玄之嘆了口氣,“你還在恨我?”
“父兄皆死在你手裏,我也斷了一雙腿,不恨你,可能麼?”鬼鳥婆婆聲音顫抖的說道。
何玄之淡然一笑,“既然恨我,又何必要見我?”
“思君令人老,十餘年未見,你依舊風采翩翩,難道沒有一絲相思之意麼?”
何玄之沉默了,他看着鬼鳥婆婆的眼睛,沉聲問道:“姚慧芳,陳仲羽是否在你這裏?”
“你爲何要追殺這個人?”鬼鳥婆婆反問道。
“你不用過問這些,如果他在,請把他交給我,”何玄之的語氣逐漸冷漠。
鬼鳥婆婆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極爲淒厲,就像是用指甲撓着黑板一樣。
良久,鬼鳥婆婆停下笑聲,說道:“何玄之,你還是一點都沒變,自私自利,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血怪物!”
“姚慧芳,時至今日,你我再談感情,不覺得太奢侈了嗎?”何玄之冷聲說道。
“你當年迎娶我的時候,甜言蜜語,海誓山盟,你都忘了麼?”
就在何玄之打算離開的時候,木長老突然翻牆跳了進來,“莊主,大事不好了!西湖湖畔傳來消息,說是……說是陳仲羽當衆挑戰莊主,並且一招……一招就把莊主擊敗了。”
“誰傳的謠言,我何時被……”何玄之不以爲意的神色忽然變得極爲難看,猛的一把抓住了木長老的脖子,“你說什麼?你是說西湖湖畔假冒陳仲羽的混蛋挑戰了我的替身?他怎麼敢!”
陳仲羽也有些瞠目結舌,他只是讓沈鈴兒冒充他一段時間,怎麼突然就把何玄之的替身給幹掉了?
也就是說,在江湖人眼中,自己正大光明的擊敗了何玄之!
我滴乖乖!沈鈴兒你是永遠滴神!
何玄之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在庭院中來回踱步,再也沒有了剛纔的從容。
“哈哈哈,何玄之,你也有被別人算計的一天,什麼勝天半子,我呸!”鬼鳥婆婆肆無忌憚的挖苦道。
何玄之惱羞成怒的逼到鬼鳥婆婆面前,“你真當我不會殺你麼?瘋婆子,如果你敢擋我的路,我一定會殺了你。”
“動手啊!你我已經恩斷義絕,又爲何留我這條命!”
鬼鳥婆婆揮手向何玄之的臉龐撓去,卻被何玄之抓住手,用力推倒在地上。
何玄之指着鬼鳥婆婆,放聲大罵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全是你逼我的,你父兄死在我手上也全是你害的,你還有什麼臉面見我!”
“假仁假義的王八蛋!如果不是你吞了飛鳥門的基業,如何有今日的風光!”鬼鳥婆婆用雙手撐起自己,毫不退縮的反脣相譏。
何玄之步步緊逼,怒聲道:“風光,何家滿門性命皆在他人一念之下,何來風光!”
“你什麼意思?”鬼鳥婆婆瞪大了眼睛,“何玄之你什麼意思?你做了什麼?”
何玄之只知失言,逐漸冷靜了下來,一步步的向門外退去,警惕的看向木長老。
木長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彷彿剛纔什麼都沒看到聽到一樣。
“何玄之你把話說完,你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禍及家人!”鬼鳥婆婆急聲問道。
但何玄之回答她的只有冰冷冷的一句話:“世事如棋,我已身在局中,你好自爲之吧,孩子……他只知道你死了。”
說完,何玄之縱身躍上牆頭,眨眼間便和木長老消失在夜色之中。
鬼鳥婆婆沉默良久,陳仲羽從藏身處走出來,將她抱起放在輪椅上,輕聲說道:“我可以告訴何續弈你還活着。”
鬼鳥婆婆顫抖了一下,隨後又搖了搖頭,問道:“他長得像我麼?”
“像,就是有點娘娘腔。”陳仲羽實話實說道。
鬼鳥婆婆瞪了他一眼,“姓陳的,我今日救你,你日後……”
“日後饒他一命對吧?我懂,娘娘腔雖然一副壞心眼,但是我陳仲羽大人有大量,實在不行就把他關小黑屋,皮鞭滴蠟伺候。”
陳仲羽也是人才,當着別人老孃就把這話說出口了,鬼鳥婆婆面色不善,顯然是想着要不要先一步替兒子解決了這個傢伙。
陳仲羽毫不掩飾的嘆了口氣,世事如棋,何玄之八成也是別人家的棋子,只不過,在這棋局中,沈蓉又代表着哪一方?
理不清,猜不透,陳仲羽只能自己摸出一條活路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夜半三更,早點睡覺!”
夜色漸深,手提燈籠和銅鑼的打更人在小巷子裏緩步慢行。
前面的巷子裏有一家邪乎的狠,常年有烏鴉在樹上亂叫,大門緊鎖,卻經常能聽到女人的聲音。
經驗豐富的打更人遇到這種地方,全都是一溜煙的小跑過去,生怕惹到不乾淨的東西。
他也不例外,正要埋着頭準備往前猛衝,忽然一道黑影閃過,那速度比飛鳥還快。
嚇得打更人一哆嗦,腿一軟就要跪地上。
只不過有人突然扶了他一把,“沒事吧?”
“謝謝!”
打更人連忙道謝,擡起頭,只見一個通紅的猴臉出現在他的面前。
“妖怪!”
打更人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妖怪?在哪呢?”戴着齊天大聖面具的陳仲羽左右看了一下,鬼影子都沒有,哪來的妖怪。
只能將這個膽小的打更人放到一戶人家門口,敲了敲門,等裏面的人有動靜了才飄然離去。
“陳兄好雅緻,大半夜不睡覺,戴着面具出來嚇唬打更人。”
一道身影站在前方高樓的飛檐上,看模樣似乎是等候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