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雜毛，這下不好玩了，龍漢劫的大巔峯，要不你先跑，我幫你拖住他一會兒。”空瞼苦笑一聲道。
空瞼和陳仲羽對戰時曾一舉跨過龍漢初劫，達到赤明劫境界，可陳仲羽那一劍不僅重傷了他，還硬生生的將他打落了一個大境界。
現在他身上又帶着安德魯斬下的劍傷，和龍漢劫巔峯的威廉死鬥，勝率着實不高。
“禿和尚，不是道爺我矯情，你也看到這貨的模樣了吧，你若是被他幹掉了，屍身變爲蠱屍，恐怕會變得更加難纏，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顏封聖從沒想過會說出和空瞼同生共死的話來，但形勢逼人，他只能放下對空瞼的所有不快。
雨水淋在威廉的身上，順衣角滴落時化作墨汁一般的油膩液體，這些液體宛如有生命一般纏繞在他身上游走，那種感覺，就像是一羣寄生蟲，就算隔着數丈遠，也能感覺到一股腥臭的氣息，散發着惡意和貪婪。
“小心，別沾上那黑水。”空瞼低聲提醒道。
顏封聖撩起道袍下襬，認認真真的擺了個白鶴亮翅的架勢，“禿和尚顧好自己就行，道爺我可不是拖後腿的。”
威廉那雙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紅光，隨後，槍如驚雷般刺向空瞼，槍尖鋒芒如黑血，尚未臨身，壓迫感已擠壓得顏封聖氣血翻涌，幾欲嘔血。
這就是宗師境麼？
出身名門大派武當，顏封聖見過的宗師境少說也有十幾位，但生死相搏時，感受又有所不同。
這讓顏封聖想起擂臺上與空瞼一戰時，初入宗師境的空瞼僅憑一擊，就擊敗了同輩無敵的他，如今歷史彷彿重現。
“一方一淨土，一笑一緣塵，一念一清淨，心似蓮花開。”空瞼上前一步，擋在顏封聖身前，淡淡的金光浮出體外，形成一座丈二高的金色大佛，眉間豎瞳如空瞼額頭花紋一般。
“六識心王，阿賴耶現！”
空瞼與金佛同時睜開眉間豎瞳，金光燦燦，大掌揮起，與槍鋒轟然對撞！
雨幕彷彿都被這一撞震開了一個豁口，威廉退後一步，可下一槍來得更急，更猛，黑紅色長槍如巨蟒般上下翻飛，每一擊落下，都如敲擊在銅鑼上，發出偌大的聲響。
顏封聖被震得連連後退，若不是武當內功心法自有玄奧，他此時怕是已經被餘波震得吐血了。
顏封聖露出迷茫之色，擂臺敗給空瞼，他尚能灑脫一笑，有信心追上空瞼的腳步，可如今，他竟連插手空瞼的戰鬥都做不到了。
開……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武當顏封聖！
只差一步，顏封聖就要退出三丈外，可他生生止住了腳步，身上青筋暴起，原本的清秀帥氣小道士如今卻猙獰恐怖至極。
顏封聖邁步向前，一步、兩步、三步，不過三步，兩大宗師境交手的氣息已經震得他口鼻溢血，再走三步，血水已染紅道袍，而他離空瞼，還有足足三步遠。
空瞼的背影彷彿伸手可觸，只要越過那名爲宗師境的鴻溝。
武道修爲，不進則退！
“卡啦！”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空瞼的金鐘罩最終還是抵不過威廉的無盡轟擊，裂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黑色的污水順着裂痕滲入，飛快的將裂痕擴大。
金佛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耀眼的金光也搖搖欲墜，即將破碎。
威廉獰笑着露出漆黑如墨的牙齒，聲音沙啞的說道:“最後一擊，荊棘穿刺之槍！”
漆黑的槍芒穿透金佛，金佛在這一擊之下徹底破碎，化作無數金色碎片散去，槍鋒直奔空瞼空門大開胸膛。
又要死了麼？空瞼心中一片寧靜，他的首殺早被陳仲羽拿了，對死亡並不陌生，雖然以他現實中重傷的軀體渡劫，十有八九真的會死，但是，他並不恐懼死亡。
佛門稱死亡爲涅槃或圓寂，或進入下一個輪迴，或功德圓滿，入西方極樂。
空瞼不認爲死亡是一種壞事，之前的想法或許更激進一點，衆生皆苦，活着纔是苦難的源泉，當他親眼目睹父親煮了姐姐，又煮了母親時，他已經沒有了對死的恐懼。
所以，空瞼的心思很單純，他只是單純地想弄死所有人罷了，正因爲這份單純，他輕易地跨入了宗師境，甚至在和陳仲羽對戰時，一舉達到赤明劫！
直到陳仲羽那一劍，不僅將他生生打落了一個境界，還將他的心防破了一個洞，灌了許多複雜的東西進去。
可惜，沒時間讓那些東西發芽了，寧靜的心湖泛起一絲波瀾。
“禿和尚！”
顏封聖緊握槍桿，不讓空瞼受到更大的傷害，擡起滿是血污的臉，笑道：“呦，禿和尚，還要道爺出手救你啊，果然，道爺我纔是最強的！”
如果之前只是一顆小石子投入空瞼心湖造成了一點漣漪，現在被顏封聖救了，就像是一顆萬噸巨石，硬生生的把心湖填平，別提多堵心了。
空瞼緩了緩，卻發現顏封聖那紊亂的氣息，強大，但卻散亂無序。
顏封聖已破宗師瓶頸，正式踏入了龍漢初劫。
雖然沒有徹底穩定境界，但最起碼，他和空瞼再次站在了同一個水平線上。
“道可道，非常道……”
顏封聖並指如劍，點向威廉，看似毫無威脅的一指，卻讓控制威廉的賽琳娜心頭狂跳，有種被大禍臨頭的感覺。
威廉急忙鬆開握槍的手，身形飛速後撤。
古井無波的一指，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其實細看，劍指方向，雨滴皆被分爲兩半！
宛如布匹撕裂聲響起，威廉的左臂齊肩而斷，斷面平整如鏡面一般。
淒厲的慘叫聲響起，蠱屍本無痛覺，就算被千刀萬剮也不會發出這般慘叫，可顏封聖這一劍既斬肉身，又斬神魂，賽琳娜控制蠱屍時將一縷神魂附在蠱屍身上，同樣被一劍斬傷。
“可惜……”顏封聖搖頭苦笑，手臂軟軟的垂下，臨陣破境雖然讓顏封聖有了一戰之力，但和所有初學者一樣，三秒真男人，雄起的快，縮的也快。
顏封聖只有一劍之力，而空瞼胸口還插着槍呢，就算沒正中要害，也只是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罷了。
威廉怨毒的看着二人，他敏銳的發現顏封聖身上那股足以威脅到他的氣息正在消散，“用一隻手換來兩具足以媲美四騎士的強者身體，怎麼算我都是賺的。”
“呵呵，還不趕緊滾，否則道爺下一劍就取你狗命！”顏封聖強撐着說道。
空瞼拔掉胸口的長槍，跌坐於地道:“小雜毛，別讓他逃了，快去收拾他！”
威廉心底一驚，難道剛纔那詭異的一劍，對方還能再用一次麼？
顏封聖像是吃了死蒼蠅一樣糾結的看着空瞼，我要是能再刺出第二劍，還用你來催，早上去砍死那混蛋了。
“阿彌陀佛，你該不會……”空瞼的禿腦殼總算機智了一下，連忙停住了話頭。
可對面也不是傻子，人偶一般的威廉面露嘲諷，撿起之前落在地上的一支短矛，“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話音剛落，一根手指粗細的箭矢就射穿了威廉的腦袋，威廉踉蹌數步，卻沒有徹底倒下，他扭動脖頸，似乎想看清箭矢是從哪射來的。
他張張嘴，似乎想罵一句暗箭傷人，但接二連三的箭矢卻封住了他的眼和嘴，將他的腦袋射爆成一個爛西瓜。
頭乃六陽之首，哪怕是蠱屍，被射爆腦袋後也照樣會死。
看着眼前的威廉倒下，顏封聖再也堅持不住，一屁股坐到了泥水裏，“無量天尊，王八蛋，非要等道爺我快死了纔出手麼？”
一僧一道均坐在傾盆大雨中，滿是雨水的臉上卻都帶着劫後餘生的笑容，他們不知道洛斌盛是何時來的，但是琢磨着，應該是早就來了吧。
讓顏封聖和空瞼能夠初步合作，這就是陳仲羽把他們二人分爲一組的初衷，讓洛斌盛跟着，就是陳仲羽爲他們上的一把保險鎖。
以前的事暫且不提，至少在永劫空間裏，他們是隊友。
當陳仲羽回到教堂時，教堂裏已經架起三口大鍋，救下來的倖存者們正在往鍋裏添水和鹽。
融化這些劣質鹽粒後，再過濾出雜質，煮幹鹽水後，留在鍋裏的鹽就會純淨許多。
莫娜見陳仲羽安全返回，心裏已經明白了道格大騎士的下場，但還是強顏歡笑道:“你很強，那種狀態下的道格騎士就算是安德魯大騎士親自出手，也不可能輕鬆將他擊敗。”
“很抱歉，我不得不殺了他。”陳仲羽看出莫娜隱藏的悲傷，有些尷尬的安慰道。
莫娜搖了搖頭，“我所認識的道格騎士是一位值得尊敬和信賴的戰士，他的榮耀絕不會允許自己成爲邪惡的傀儡，我還要謝謝你幫我解脫了他。”
“不客氣。”
陳仲羽笑了笑，看着窗外明滅不定的雷光，心中涌上些許擔憂，顏封聖和空瞼有洛斌盛跟着，他並不擔心，他更擔心的是組隊行動的沈鈴兒和零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