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雲山風雲 >第二章 敗家的楊貴仁
    (2)

    說起這個楊貴仁,那真是一言難盡,不免讓人有些感慨。

    很多年前,他楊家可是不得了。在這南雲山以內,幾乎大半的田地都是他楊家的。可自從這個楊貴仁當家作主以後,家勢就漸漸衰落。究其原因,還是因爲他楊貴仁一生好賭,硬是把祖宗掙下的田地幾乎都糟蹋光了。

    看着楊貴仁如此不堪,人們都在私底下悄悄地說:“看來,這楊貴仁真是一個敗家子啊!楊家恐怕真的要敗了!這真是天意呀!”

    這話是有根據的,這事說起來邪乎,但卻讓人不能不信。

    楊貴仁的父親叫楊德昭,精明能幹,掙下了偌大的家業,田地、油坊、店鋪遍佈各處,實在讓人嫉妒。然而千好萬好卻有一樣事成爲他的心病,他四十多歲了,還沒有兒子。那些眼紅的人私下裏也議論說:“楊家千好萬好,可就是人丁不興旺。他楊德昭四十好幾,卻沒有一個繼承家業的男孩,實在可嘆!”

    這些話有時會有意無意地傳到楊家人的耳朵裏,楊家人也很着急。好在老天垂憐!就在楊德昭四十三歲那年的春天,他老婆終於給他生了一個男孩。碰到這樣大的喜事,楊家上上下下自然高興得不得了。楊德昭當然也很高興,給孩子取了一個乳名叫如意。

    然而讓人沒有想到的是,那如意剛出生的時候,就讓人有些煩惱。不知因爲什麼,自落地的時候起,他就一直哭過不止。家裏人很是着急,就去找醫生。醫生看了,也看不出什麼原因!沒有辦法,他們就去燒香拜佛,但忙活了好一陣子,結果也不能如願。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去找那些巫婆神漢。他們倒是很賣力,又是畫符,又是跳大神,折騰了好久,依然不見好轉。

    眼看着就要滿月了,還不見好轉,楊德昭就失去了耐心,脾氣漸漸地大了起來,動不動就大吼大叫的,讓家裏人很是害怕。特別是那幾個丫鬟,更是提心吊膽的,做什麼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什麼事來。

    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你越是怕有事,往往就真的有事!

    就在小如意滿月的那天,家裏弄了幾桌飯,請了幾個貴重的親戚,熱鬧熱鬧一下。喫午飯的時候,外面的堂屋上坐了許多的人,喫喫喝喝的,熱鬧非常。可在裏面的內室裏,楊德昭的老婆抱着小如意坐在牀上,卻是愁眉不展。都快一個多月了,儘管她百般哄逗,可那小如意除了睡着了之外,一睜開眼就哭。就算是在喫奶的時候,也沒有好好地安頓過。

    她坐在牀上,抱着孩子,聽着外面的吵鬧聲,不禁嘆了一口氣。正煩悶之時,就見一個丫鬟端着飯菜走了進來。那丫鬟是新來的,年齡也不大,穿着一件水紅的褂子。她把飯菜放到桌上後,就來到牀前輕聲地說道:“奶奶,你先喫飯吧,我來抱抱少爺!”

    楊德昭的老婆又嘆了一口氣,順手把孩子交給了那個丫鬟,起身去喫飯。那丫鬟把如意抱在懷裏,輕輕地晃着,小聲小氣地逗着。那小如意從前的時候,一直是閉着眼睛哭,不知因爲什麼,那天他忽然睜開了眼睛,一邊哭着,一邊看着那個小丫鬟,還伸出了小手緊緊地抓着那個丫鬟胸前的衣服。那是春天,丫鬟穿的單薄,感覺有些疼痛,就禁不住輕輕地“唉呀”了一聲。沒想到那小如意頓時就不哭了,臉上似乎還有了一絲笑意。

    沒有聽到孩子的哭聲,楊德昭的老婆就從飯桌邊站起身來,想走過去看看。可她剛站起身來,如意又哭了起來,聲音高亢得很。她嘆了一口氣,又下去喫飯。

    丫鬟難受的很,又不敢吭聲,只好悄悄地騰出一隻手來,把如意的手從自己的胸前拿開。這樣一來,小如意哭得更厲害了。丫鬟有些害怕,又不敢說話。好不容易等到楊德昭的老婆喫完飯,就急忙把孩子遞給她,自己去收拾碗筷。

    楊德昭的老婆接過孩子,坐在飯桌旁哄着。這個時候,丫鬟就在旁邊收拾着。楊德昭的老婆看着如意,忽然發現小如意似乎想到丫鬟的身邊去,她就抱着孩子站起來,慢慢地走到丫鬟的身邊。丫鬟看見了,一邊收拾,一邊看着如意怯怯地笑着。哪裏料道,那小如意突然伸出小手,抓住了她的衣袖,還使勁地一拉。也許是太突然,也許是太緊張,丫鬟竟然將手裏的碟子掉到了地上。

    一聲脆響,那碟子摔得粉碎!丫鬟不由自主地“唉呀”了一聲,嚇得不輕,滿臉蒼白。就在這個時候,那小如意突然停止了哭聲,還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不要緊,把楊德昭的老婆和那個小丫鬟嚇了一大跳。尤其是那個丫鬟,更是緊張得厲害。她擡眼惴惴地看了一眼楊德昭的老婆,看見她正盯着懷裏的如意,急忙垂下了眼簾,等待着一頓訓斥。其實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楊德昭的老婆心裏正犯着嘀咕:哪有剛滿月就會笑的孩子?她轉過臉看着丫鬟,丫鬟擡眼看着她。就在兩人面面相覷之時,那小如意又哭了起來。

    楊德昭的老婆遲疑了一下,就急忙對那個丫鬟說:“你再扔一個碟子!”

    丫鬟嚇呆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半天不敢動手。楊德昭的老婆顧不了許多,自己騰出手來,拿起一個碟子,一下子扔到地上,嘴裏還模仿着小丫鬟的腔調“哎呀”了一聲。在碟子的脆響聲和“唉呀”聲中,那小如意不僅停止了哭鬧,還咯咯地笑了起來。

    楊德昭的老婆看着如意的笑容,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歡喜,急忙對丫鬟說:“快去告訴老爺,如意好了,他不哭了!”

    丫鬟連忙放下手裏的碗筷,急匆匆地去告訴楊德昭。一會兒,楊德昭和那個丫鬟就進來了,可沒有想到的是,那如意又哭了起來。楊德昭的老婆就讓丫鬟再扔一個蝶子。丫鬟這才明白怎麼一回事,就拿起一個盤子,一邊扔一邊“唉呀”着。聽到碟子摔碎的聲響,聽到丫鬟“唉呀”的聲音,那小如意果然不哭了,還咯咯地笑着。

    楊德昭有些不解,又試了幾下,丫鬟拿來的碟子幾乎都被摔碎了,果然能讓小如意停止哭鬧,而且還笑個不停。楊德昭就讓丫鬟把摔碎的碟子收拾乾淨,一聲不吭地走出內室。他走到院子裏,揹着手看着天,長嘆一聲:“哎——,沒想到生了一個敗家子呀!”

    自這以後,只要那小如意一哭鬧,家裏人就摔盤子、碟子,一邊摔一邊“唉呀”着,那如意只要聽到這些聲音就轉哭爲笑。幾年下來,那盤子、碟子不知摔碎了多少。

    如意長大之後,楊德昭給他取名叫楊貴仁。因爲在宗族裏排行第三,人們都叫他楊三爺。雖然楊德昭也管教得嚴厲,但他卻依然沒有學好,正經的營生不會,喫喝嫖賭樣樣能行,儼然一副敗家的做派。楊德昭鬱悶着急,想盡了各種辦法,卻不能夠改變他的心性。

    看着兒子一年一年的長大起來,楊德昭便尋思着給他娶個媳婦。他心裏想着,說不定娶了媳婦,有了孩子,兒子的性情會好起來呢!其實,對於兒子的親事,他心裏早就有了中意的人家,那就是鄢家的二姑娘。楊德昭之所以相中鄢家的二姑娘,其實有他的考慮。

    說起這鄢家的二姑娘,這南雲山內人人皆知。小時候和哥哥們一起玩耍,爬高上低的,十足一個男孩子相。長大以後,雖然也出落得個大姑娘,也算是一個美人,但就是不願裹腳,腳大手大的。雖然算不上什麼缺點,但到了該出嫁的年齡就有點犯愁。好點的家庭有點嫌棄她,差一點的家庭鄢家又不太情願。一來二去,就高不成低不就了。

    楊德昭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他鄢家人丁興旺,鄢二姑的父親鄢得福有六個兒子,個個身強體壯,儀表堂堂,尤其是鄢四爺鄢庭訓,很有一把子力氣,雙手能把石磙抱起來,大氣也不喘。俗話說,人多成強,狗多成王。那鄢家就憑這一點,這南雲山內也沒有人敢惹。他楊德昭就一個兒子,如果和鄢家結親,以後也有一個幫手。

    他和老婆一商量,老婆也很贊同,於是就託媒人去說。媒人去說的時候,聽說是楊三爺楊貴仁,鄢家的人也很躊躇,覺得這個楊貴仁太不靠譜了,但想到鄢二姑年齡不小了,楊家又家大業大,也只有一個兒子,也就答應了。

    媒人見鄢家人答應了,就來給楊德昭回話。楊德昭自是高興,於是就說辦就辦,合八字,送聘禮,風風光光地把鄢家的二姑娘接進門。娶了媳婦,楊貴仁倒有些收斂,呆在家裏的時間多起來,也不再東遊西逛了。第二年就有了兒子,因爲在家族裏排行老五,家裏人都叫他五兒。有了孫子,楊德昭的心裏舒坦多了。他楊家又有了繼承人,香火可以往下傳了!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楊貴仁的老毛病又犯了,照樣我行我素,三天兩頭的往外跑,有時甚至幾天都不回家。家裏的事情一概不聞不問,只知道要錢花,連那鄢二姑也說他不得。如此一來,楊德昭也就聽天由命,任他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