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南雲山風雲 >第三十三章 張家大寨
    (33)

    陳賢道送走了陳賢章,看着那一身戎裝的背影慢慢消失了,這才仰頭看了看天,嘆了一口氣,轉過臉又對三弟賢文說道:“老三啦,老二去的早,撇下這一大家子的,幾個孩子還都在上學堂,你是讀書人,這些事該你管了。把幾個孩子養大成人了,老二也能有個安慰。”

    陳賢文看着大哥說:“大哥,這事你放心,我把二哥這一家人都接到我們那裏去,幾個孩子該上學的就上學,二嫂呢,就讓她在我家裏呆着,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就在家裏幫忙照看着家裏的事情也行。”

    陳賢道點點頭說:“那就這樣了,你明天就帶他們走,這家裏的事情由我和老四就夠了。”

    他們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着,陳賢文看着大哥,似乎想說什麼,可話到嘴邊卻又憋回去了。陳賢道看了他一眼,又嘆了一口氣後才說:“老三,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陳賢文往四周看了一眼,見別的人都離得遠,就湊到大哥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大哥,我是個讀書人,那張宗庭確實該死,可我們也不能傷及無辜哇。”

    這個時候,他們正走到了一棵大樹下邊。那是一棵楓香樹,樹幹粗大,足夠兩個人合抱。陳賢道擡頭看了一眼那高大的樹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樹高千尺,根深枝茂;大刀闊斧,本斷枝折;斬而去之,根拔葉凋。”

    陳賢文知道大哥的脾氣,也就不在說什麼了。兩個人回到屋裏,都忙着安排些雜事,再也沒有功夫說閒話了。正忙着的時候,陳賢良就帶着一幫人進來了。陳賢道和陳賢文大老遠地看見了,就過來招呼着他們坐下。幾個人剛落座,陳賢良就看着陳賢道說道:“老大呀,這二爺已經入土了,這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二爺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呀?”這來的人裏面有陳賢德的幾個徒弟,他們都看着陳賢道,想聽一聽他的意思。陳賢道看了這些人一眼,嘆了一口氣說:“哎——,這事確實難辦。賢德的確不能就這樣冤死了,可眼下也沒有什麼證據,查起來也沒有頭緒。不過呢,我們肯定要查,只是需要時間。我看這樣吧,你們幾個先在家裏幫着望貴,看着我們這幾畝三分地,等我們查出個真憑實據了,需要你們幫忙的時候,我自然會找你們的。”聽陳賢道這麼一說,幾個人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沒有一個好主意,就不好說什麼了。幾個人坐了一會兒,陳賢良就帶着他們走了。

    第二天吃了早飯,陳賢文就帶着陳賢德的一家大小走了。孫大嬸扶着鳳的娘上了車,幾乎還沒有坐穩,那馬車就咕咕嚕嚕地走起來。小鳳的娘望着車窗外的那一畈田,望着遠處的山,眼淚就流出來了。小鳳和她的兩個哥哥看着她娘還在流淚,心裏都突然感覺一陣疼痛,一下子就哭了起來。

    陳賢道看着老二一家子和着老三一家子一起走遠了,這纔回轉身。他回到家裏,吩咐望貴在家裏看着老宅。望貴看着他,突然就哭了,哽咽着說道:“大爺,我跟着二爺這麼多年,裏裏外外的跑着,這二爺突然就‘走’了,我心裏難受哇!你們這是怎麼啦?怎麼就這樣的走了?難道二爺就這樣白白的死了?”陳賢道看着滿臉淚痕的望貴,心裏也不好受,他也窩着一肚子的火。他把手中的柺棍往地上一磕,大聲吼道:“哭什麼哭!我不都說了嗎?這事得慢慢地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在家裏給我好好地看着。”吼完了,他又吩咐望貴幾句要緊的話,然後也帶着家人走了。

    他們這一走,鬧騰了許久的陳家窪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陳賢良看着空蕩蕩的陳家老宅,心裏真不是滋味。午飯後,他坐在家裏心裏感覺有點煩,就拿出金錢卦,閉着眼睛隨手卜了一卦。好半天他才睜開眼看。不看則已,一看就是大驚,心裏不由得就是一顫,大凶!他起身走出屋子,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看着遠處的張家大寨,心裏就是一陣亂跳。從他這裏看過去,那張家大寨隱隱約約地矗立在山頭上,不是很清晰。

    張宗庭這一段時間心裏也一直不踏實,夜晚睡覺也總是被一些細微的動靜驚醒。他知道老陳家不好惹,也知道他們兄弟三個不會罷休,於是就派人專門盯着,還特別囑咐他們,要是有什麼動靜的話,趕緊回來通報。

    快到晌午的時候,他派出去的人回來說:“老陳家的人都走了,只留着一個看門的。”張宗庭坐在堂屋裏,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問道:“你說什麼?他們都走了嗎?”那個人急忙回答說:“是的,五爺!我看着陳家的人走的,聽說他們兄弟幾個都走了。老四是昨天走的,老大和老三今天才走。只有一個望貴在家裏看門。”

    張宗庭含混着“哦”了一聲,揮手讓那個人走了,就重新坐下了。自從陳賢德去世以後,他的心裏就覺着有事,可沒有想到他們兄弟居然連屁也不放一個,就這樣的走了。他暗自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裏覺得輕鬆多了。他擡頭看着供桌上的祖先牌位,連忙站起來,雙手作揖,口裏唸叨着:“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唸叨完了,就轉身出門,打算找幾個穩妥的人再去盯着。

    哪知他剛走到堂屋門口,只聽見背後呼啦一聲響,他全身一個激靈,扭回頭看時,只見那“祖宗昭穆神位”的香火紙竟突然掉了下來。他急忙轉身,走到供桌前面,把那香火紙撿起來,又搬過一張凳子,踩在上面,搭着腳,把那香火紙重新掛上去。掛好了,他就出門去了。他要找幾個人到縣上去盯着,要搞清楚陳賢道的一舉一動。

    當然,在這南雲山內,關注老陳家的一舉一動的人還有很多。在楊家山,鄢二姑早就派人打聽着。那天,她剛喫完午飯,正躺在椅子上眯着的時候,就有人進來了。她沒有睡着,聽着走路的聲音,知道是管家來了。管家進來說,派去打聽消息的人回來了,他們說是陳家兄弟都走了,只留着一個看家的。鄢二姑聽了,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在晃着。她坐的是躺椅,自己稍微一動,就可以輕輕晃的。

    看着一動不動的鄢二姑,管家心裏沒有一個準數,好大一會兒才忍不住地問道:“奶奶,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嘛?那陳家兄弟怎麼就不聲不響地走了呢?”那鄢二姑這才睜開眼,看着管家說道:“你只要覺得奇怪那就對了。什麼事情都是這樣的,你越是覺得奇怪的事情,那就越是要有大事了。你不要問那麼多,還派人去盯着就是了。”管家見鄢二姑有話了,也就不再多問了,轉身就出去安排人手了。

    在鎮公所,於靜齋也在盤算着。他想來想去覺得這事不簡單,就吩咐那兩個手下,讓他們小心看着大門,自己要出去幾天。“我走後,你們少出去閒逛,有什麼事情不要亂做主,一切等我回來再說。”交代完了之後,他就走了。憑他的感覺,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這麼多年了,陳家兄弟的脾氣他還是知道一些的,老二陳賢德的確是個好人,懂分寸,講規矩;老大陳賢道就難對付了,這麼多年混跡官場,有城府,看得準,做得絕。你說這樣一個人,面對着這樣的事情,他能善罷甘休嗎?老陳家和老張家懟上了,能有什麼好結果嗎?而今這南雲山就是個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