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輔助學習的用途,當然,”費因斯瞥了她一眼,走下講臺,“麥格教授和我都不希望再有上週類似的事故發生。違反宵禁,獨自去圖書館深處可不是什麼刺激的探險。”
上週六晚有人擅闖禁/書區的消息早就人盡皆知,自那以後,費爾奇和洛麗絲夫人幾乎每天都在五樓附近巡邏,但他始終一無所獲。伊狄說不準費因斯猜到了多少,她小步跟在他身後,聽到自己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費因斯低頭一看,停下腳步,伊狄的鼻頭狠狠地撞到了他的後背上。
“再不跑,你就要遲到了,”他有點不耐煩地說,“不許讓斯萊特林學院扣分。”
小姑娘的鼻子皺得發紅,眼眶溼潤地擡起頭,一雙圓圓的黑眼睛苦惱地望着他。費因斯頓了頓,伸手捏住她的鼻頭,冰涼讓伊狄抽了口氣。
“有什麼話快說。”
“是我,”被他悶着伊狄的鼻音很重,“我想讀裏面的一本書,結果被費爾奇發現了。”
“整個霍格沃茨都聽見了,”費因斯面無表情,“你是不是傻?”
其實是佩吉打開了那本尖叫的黑魔法書,但伊狄不打算多說。她忍了一會兒,感覺快要透不過氣了,才聽費因斯說,“哪本書?”
“尖端黑魔法揭祕。”
費因斯把手鬆開了,“不行。”
“爲什麼?”
“那本書不適合你現在閱讀,”費因斯的眼神有些複雜,“你長大些再看。”
伊狄撒謊,“可我需要它幫助我學習。”
“你們現在的進度還不需要這些,”他的語氣緩和了些,“如果你有想知道的,可以直接問我。”
她的問題主要是“湯姆·裏德爾”到底是誰,還有他爲什麼堅持讓她入學。可是從一開始費因斯就對她絕口不提這些,明擺着不打算告知答案。那張借書條是她目前唯一的線索,而它原本夾在《尖端黑魔法揭祕》裏。
還有尼可·勒梅的魔法石……
她想到之後就說出來了,變形課的上課鈴已經響起過很久了,但他們誰都沒有再提這件事。費因斯看着她,說道,“只有渴望長生不老的巫師對它感興趣。”
“它真能讓人長生不老?”伊狄急切地問。
“也許,”費因斯盯着她,彷彿從她的身軀裏凝視另一個他無比熟悉的傢伙,“從最後一次被看見計算,尼可·勒梅和他的妻子一起活了至少六百歲。但後來,幾乎沒有巫師找得到他們的行蹤。”
伊狄自言自語,“應該有很多巫師想得到魔法石。”
想着,她的腦袋就被狠狠按了按,伊狄擡起頭,“這些信息你不需要去禁/書區就能查到,”費因斯彎下腰,藍色的眼睛不悅地瞪着她,“我等你以後來問我真正的問題。”
當他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着他。
費因斯很久都沒有這麼近與人對視,對面一雙圓形的眼睛裏封印着細小的瞳孔,黑色把教室窗外透過的金色陽光都吸收了進去,彷彿引人陷入的無底洞。那裏面藏着另一個被惡念蟄得遍體鱗傷的靈魂。
女孩眨了眨眼,他一下子回過神來。正要收回手起身,手背卻突然被一片柔軟的暖意覆蓋。
伊狄的手掌全部張開也蓋不住他的手指,她收起五指抓緊他的手放下來,但沒鬆開。她也不清楚這股衝動來自哪裏,她很想觸碰他,小心翼翼地但不願放開。
費因斯反手讓她牽起他的手,她的溫度被他的體溫無情地奪走。
他注意到了,但他第一次不裝作那麼體貼地禮貌鬆開,而是一路任她拉着往外走。就像達成了一種默契,伊狄也沒因爲他不拒絕而驚訝。
她手中好不容易慢慢有了溫度,不想鬆開。費因斯被小女孩不大的力氣牽着往樓上走,抿起嘴,嘴角的弧度很淺。
這是他認識這孩子以來,見過的她最像孩子的舉動。
直到寫着“黑魔法防禦術教師辦公室”的門牌前停下,他才意識到她把他送回了他的地方。她鬆開了他,空氣又涼又刮人。
他板起臉,重新把她的手抓回來,“我帶你去上課。”
伊狄一愣,她本打算逃一節,“不是不許我給斯萊特林扣分嗎?”
“所以我帶你去。”
費因斯拎着她到變形課教室門前,才鬆開了手。伊狄悄悄看了他一眼,身量筆直,從黑色的巫師長袍到掩蓋下的西褲無不熨帖平整,溫柔的捲髮下的神情恢復了沉靜和銳利。她的校袍也是嶄新而漂亮的,鬆手後袍角不再靠到一起,隔了一段距離,剛纔的接觸彷彿沒發生過。
“打擾了,米勒娃,”他衝着講臺上那隻花斑貓禮貌地打招呼,“很抱歉在你精彩的課堂中途,我要送一位學生過來。”
大貓往講臺上一躍而下,在許多學生的驚呼中變成了一個穿着深綠色長袍,戴着尖頂巫師帽和一副方形眼鏡的女巫。伊狄注意到她眼鏡的紋路幾乎和那隻貓眼周的花紋一模一樣。
在分院儀式和聖芒戈,她都見過這位嚴厲的教授。此時她顯得更加不苟言笑——讓人喫驚——原來也有人能對費因斯的笑容不假辭色。
“怎麼回事,拉爾夫?”麥格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
她很快認出了這個讓很多教授反對入學的孩子,第一週她的黑魔法爆發就引起了一場難以收拾的亂子。也許是換下了那身又長又舊的袍子的緣故,現在她明顯變得自信許多,五官原來也很精緻,可以和另一個記憶裏的年輕人的模樣依稀重合起來。
比起擔憂這個孩子身上發生了什麼變化,她更害怕有一天她親自傳授知識的其他學生受到的影響。就像她當年的老師那樣,親自領回來的孩子最終把魔杖的尖頭指向了自己。
“裏德爾小姐在課後很有價值的問題難住了我,”年輕的教師露出有些調皮的神情,“爲了第一節課在學生面前表現得好一些,我花了不少時間想出答覆,於是耽誤了上課。如果必須給斯萊特林遲到扣分的話,我堅持請求扣院長的分數。”
伊狄站在他身後,突然想不明白他明目張膽的維護是爲了什麼。
“時間不夠不是可以下次問嗎?”
“反正都是扣分,拉教授過來解釋有什麼用啊。”
“不就是爲了引起教授的注意嗎?之前上課她也非要出風頭。”
“她不就是害我們被燒傷的那個裏德爾嗎?”
“我看她就是個惹禍精。”
教室裏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伊狄沉默地看着麥格喊了安靜,沉默地看着她對費因斯說這次不扣分。然後沉默地被費因斯推進了教室。
有空位周圍的學生都用排斥的眼神拒絕她哪怕目光的停留,她茫然地環視了一圈,才發現紅棕色的一團捲髮縮在第二排座位最邊上,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正要過去,卻發現馬爾福坐在佩吉左邊唯一的位子上,眼神避開了她。
自從昨晚她叫他懦夫之後,她和馬爾福就再沒說過一句話。佩吉也許還並不知道這件事。
她轉身一直走到教室最後,才找到一個走廊邊的空位。在她左手邊隔着一個位子的地方,一個戴着兜帽的男孩趴在桌上睡覺,泄露出幾縷銀色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