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伊狄·裏德爾 >第 40 章 第39章 公平的遲暮
    “D,”他嘴角的弧度迅速地消失下去,“裏德爾小姐。如果這就是你的全部答案。”

    伊狄垂下眼,擡頭,眨了眨眼望着他,慢慢坐了下來。

    有一個夜晚,她記得這人回答她,舍掉驕傲,唯有孤獨。

    教室很大,他的聲音像在山谷裏發出迴響。

    “除了裏德爾小姐,這裏還有多少人這樣想?”費因斯罕見地嚴肅。

    沒人動。所有人的目光都緊張地聚焦在教師緊繃的臉龐上。

    據說溫和的費因斯教授剛給出有史以來的最低分,傻瓜纔會以爲這代表任何贊同的意思。

    伊狄舔了舔乾澀的嘴脣。

    “很好,”教師的聲音有幾分緩和,“我很高興,這裏沒有其他人承認這種想法,”他的目光掠過一排排小腦袋,其中也包括伊狄,只有她擡着頭和他對視,但他不曾停頓,“這說明,除了裏德爾小姐剛纔必須朗讀作業以外,所有人都很聰明。”

    “我至少讀到五份以上類似的作業,”他繞過講桌,將右手倚在邊緣,“我全都給了D。當然,”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拋下這句話會引起什麼樣的印象,“這是一次開放性的作業題,作爲霍格沃茨教員,我需要作出這樣的打分。”

    “但同樣,我也希望你們比起主流的觀點,能寫出屬於自己的答案,”他微笑着,“只是,我必須事先提醒你們,有些答案——我很抱歉——只能在我這兒得到一個D。”

    “黑魔法防禦術這門課,將會教給你們合法的對抗黑魔法的武器,”他始終保持笑容,“很多人認爲將使用黑魔法的巫師區隔於這一分類之外,是不公平的。而且,正因爲黑魔法防禦術不能讓受害的巫師和他們的家庭感到‘公平’,像裏德爾小姐所說的,他們也以自己合理的立場選擇了違反巫師法。”

    “這並沒有錯,但維持秩序,需要扼殺一部分的自由,或者一部分的公平,”他平靜地講述,“如果秩序被打破,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時時受到黑魔法的威脅。無論施咒的人最初是出於正當還是邪惡的目的。”

    這時候,有人舉起了手。

    費因斯似乎並不意外,示意穿着斯萊特林袍子的男孩提問。

    “那麼,秩序爲什麼不可以更好一點?”馬爾福顯得咄咄逼人,“爲什麼魔法部不能好好審問犯人的目的,做出更公平的判決?”

    教師微微點頭,手託着下巴。

    “有誰能爲馬爾福先生解答這個問題?”

    氣勢洶洶的男孩環顧四周,一會兒,教室中央,有個女孩怯怯地站了起來,是拉文德·布朗。

    “也許是因爲巫師法是爲了保障受害的巫師,”她的臉紅彤彤的,一直盯着費因斯教授的鞋尖,“如果有巫師傷害了其他人,不可以因爲最開始犯法的理由作爲藉口。只要造成的傷害是一樣的。”

    費因斯對她露出鼓勵的微笑,稱讚道,“很好,布朗小姐。希望下次你穿着自己的校袍來上課,否則我就不得不放棄爲你的回答加分了。”

    布朗捂着臉坐下了,伊狄看到她的耳尖紅成了玫瑰的顏色。

    佩吉頂了頂她的手肘,悄聲說,“她說的對嗎?”

    雖然不明白佩吉憑什麼認爲她知道正確答案,但伊狄還是低聲試着回答,“我想,還有一個原因是,魔法部很難判定動因。證詞可以是僞裝的,記憶也可以僞造。但是有沒有用黑魔法是有其他人見證的,可以通過不同巫師的記憶和證詞互相確認。”

    馬爾福似乎對布朗的解釋不完全滿意,但他不得不坐下了。

    “通過黑魔法防禦術的學習,你們會逐漸明白,任何巫師都不是沒有選擇的,”費因斯再次掃視了一遍教室,說道,“受到傷害的巫師需要被治癒,而不是去傷害別人。抵抗攻擊的方法,還有繳械咒,昏迷咒,鐵甲咒,都允許你們使用。”

    “當然,至於有同學說的——學生不該對黑魔法一無所知,”他若有所指地說道,“除了在課堂上我會適時地向你們演示一些黑魔法之外,圖書館的禁/書區有想要自學瞭解的,也可以來找我簽字。我希望沒有人偷偷地在學這些。”

    佩吉抖了一下,她努力忍住不去偏頭看伊狄。伊狄在心裏嘆了口氣。

    看來她無論如何,都得再私下找費因斯一趟了。

    接下來就開始正式上課。前幾個咒語並不難,費因斯似乎默認了他們全都認真預習,沒有按課本的篇章敘述,而是詳細向他們普及了一整套與對付女妖、狼人、殭屍這類生物的咒語。所有人都忙着抄筆記。

    等到下課鈴響的時候,伊狄很詫異時間過得這麼快。剛好在費因斯最後簡明地概括所有咒語的共性的最後一個字,每個人落筆的課本縫隙都被字母填的滿滿當當。

    “這才第一天,”佩吉幾乎是哭喪着臉說,“太難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在兩個小時內寫過這麼多字。”

    伊狄合上書,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得去把補交的作業交給費因斯教授,“就在她解釋的當兒,費因斯身邊已經圍滿了學生,”來不及了,我怕待會趕不上變形課——你不用等我,先去吧。”

    “星期二太可怕了,”佩吉收着課本對她說,“你去吧,待會兒上課就知道了,變形課和黑魔法防禦課差不多,我都有八成聽不懂。”

    費因斯無疑是個很好的老師。他對學生暴露他們自己根本沒怎麼預習的各種提問,都顯得很有耐心,態度近乎溫柔。

    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都沒人想放棄這個獲得更多知識的機會,以至於一直到下節課快上課了,伊狄也沒能等到他孤身一人。

    “……因爲我爸爸是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公職律師,”拉文德·布朗小心地說,“或許您在擔任司長的時候也見過他。”

    費因斯露出有些驚訝的笑容,“哈克·布朗先生,他是一位很出色的律師,沒想到他也是一位優秀的父親。我相信他會爲你剛纔的發言自豪的,布朗小姐。”

    布朗的笑讓人想起她的名字薰衣草(Lavender)。她是個單純可愛的姑娘,得到稱讚後與費因斯羞澀地道了別。另外一個男生接着請教他下一個問題。

    伊狄站在他們身後,離得稍遠,但她看得清費因斯的眼睛,一時間竟分辨不出剛纔一番話只是他的客套還是無意的真心話。那裏面閃爍的光輝,和他在洞穴最後把她抱下時無二。

    他有孩子嗎?這個疑問突然跳進她腦海裏。

    他是這個世紀以來第一個站出來對抗黑魔王的巫師,在魔法部是最年輕的司長,在霍格沃茨也是一名優秀的教員。按理說,這樣的人物很難保持單身。

    他們通常早早擁有令人羨慕的家庭,美好的妻子和可愛的孩子。

    她忽然想起對角巷的傍晚,那天沒有火紅的夕陽或晚霞,只有灰色的天空。深巷的圍牆之間,剪出他模糊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那是一個捨去了驕傲的孤獨的背影。

    “有什麼問題嗎,裏德爾小姐?”費因斯的聲音響起,教室已經沒人了。

    “啊,”她聽到上課鈴打響,將手中的羊皮紙遞過去,“這是我的作業,教授。完整的。”

    教師接過,他的手指擦過她的肌膚,她下意識皺了眉,觸感比空氣還涼。

    入目的字跡工整漂亮,即使貴族家庭養大的孩子也未必能寫得這麼好。費因斯的目光掠過明顯比她朗讀的內容長的多的答案,顯得並不意外。

    “很好,”他神色平和地捲上羊皮紙,“下節課別遲到了,伊狄。”